第六十八章 害怕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就救?”悅塵冷哼道。
葉酒晚低著眸,眨了眨眼,“是什麼人,也只能等他醒了再說,眼下我不能見死不救。”
悅塵用翅膀指了指小公子腹上的血洞,不鹹不淡道,“依我看吶,這小子身上的傷不是凡人所為。”
葉酒晚順著它翅羽指的地方定睛一看,果然,一些仙氣氤氳不散,顯然是被擊傷的痕跡,且還在惡化,若不及時用同等級別的靈力逼走這些殘餘仙力,這小公子的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葉酒晚眉頭越縮越緊,道,“這情形不容樂觀吶,悅塵,你是鳳凰,與神仙差不了太多,快,用你的靈氣。”
悅塵傻眼道,“啥,我......我不會吶。”
葉酒晚道,“不會也得會,這孩子快死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說罷,葉酒晚把系在脖兒上的祈玉一把拽下,可憐的紅繩慘叫一聲,便被扯斷了,隨即又綁上了悅塵。
金華流瀉間,它恢復了人形。
葉酒晚其實很不願意將阿孃給她唯一的遺物掛在悅塵脖子上的,畢竟在潛意識中,她認為那是她的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留念,唯一的遺物。她沒有別的遺物了,祈玉是唯一一件,自然不願交於別手。
悅塵垂目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嘆了口氣,“你可真是為難我了——讓我想想啊,我生前還是會一些仙術的,我回憶回憶。”
它水眸一閉,立時,眼前的畫面瞬息萬變,一抹光逝去後,混沌之中漸漸清明,隱隱約約它看到了一座宏偉屹立的皇城,奼紫嫣紅的花園裏,一位麗人在湖鏡旁梳洗慵容,雲鬢花顏,身後走來一位男子,女子抬眸,喜形於色,撲進那人懷中,男子將伊人攬在臂腕間,遠遠望去,如同璧人......
隨即白光一現,抹去了這一幕。在一片空白中,一片片桃花瓣落入掌心,再抬眸已是一片緋色夭夭,漫天花海。還是那對璧人,女子舞劍,男子手執女子的手,二人翩翩起舞......
再一起逝去。這次又是另一番景色,山水如畫,楓紅烈烈,小河倒影成雙。他們行走在岸邊,然後男子不知說了什麼,女子嗔怒,拍打男子的胸口,男子無動於衷,最後女子氣極,肩頭抽噎,容顏落淚,捂臉離去。離去前,她似乎說了兩個字,她說“騙子......!”而後男子追上那女子,又不知說了什麼,令女人破涕為笑,眉眼逐開。
不多時,畫面再次轉換,是一座威武雄壯的宮殿前,忽然,天上降下一道旨意,落在一位黃袍加身,龍冠當頭不惑之年的男子手中,他神色凝重,良久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傳喚屬下召見,不多時女子便來到了他面前。兩人看歲數便知,這當朝天子是這女子的父親。女子顯然很高興父王召見她,可她沒高興多久,便勃然變色。不惜上前一把搶過那旨意,撕成了碎片。
“悅塵,悅塵!”
霎時間,火舌從地下噴涌而出,將眼前的一切焚沒,整座仙城被可怖火海吞噬,百姓慘叫連天,四下生靈塗炭......
“悅塵,悅塵,悅塵醒醒啊。”
齊天之高的玄武龜,漠視著腳底的血流淌成河,一隻只頭顱被士兵當球踢玩著,一具具著服華麗的無頭屍身橫屍遍野,其中有一具是老皇帝的,他的懷中抱著自己失去頭顱的公主。人去情尚藏於心,烏啼悲兮怨天悽......
“悅塵!!”
啪!
葉酒晚面色慌亂,看著它呆滯無神彷彿靈魂出竅的雙眸,右頰那裏紅成了小蘋果。“你......清醒點了沒?”
“......”
沉默了一陣,它便哭了,嗚嗚嚶嚶地嚎號大哭了起來。
葉酒晚愣住了,頭一次見悅塵哭的這麼悲傷,好像經歷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一般,連忙把她抱緊在懷裏,柔聲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只是個夢而已,別哭了,別哭了啊。”
悅塵嗚咽地口齒不清起來,“嗚嗚......阿爹......嗚嗚,阿孃......”
葉酒晚嘴角一抽,心說你都多大了,還爹呀孃的,“好了好了,別哭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她緩了悅塵好一會兒,它才漸漸平息下來,可當葉酒晚問它都看到些什麼時,“忘了。”
葉酒晚勃然,“什麼,你再說一遍?”
悅塵嚇的一縮身子,“我......忽然就忘了,我記不了不長時間的。”
葉酒晚氣急,“你忘了,你忘了你傷心個屁,你哭個屁!虧得我還安慰了你這麼長時間。”
悅塵道,“就是情緒一上來沒控制住嘛,怨我幹嘛——哎哎哎,你別打我,別打臉,我想想,想想......”
葉酒晚點點頭,那神情好像再說,‘想不起來你就別要那張臉了’。
悅塵撓了撓頭,忽然眼前一亮,葉酒晚也跟著它一激動,“想起來了?”
“沒。”
翌日清早——
露水從垂下的草尖滴落在他的額頭上,便是一陣蹙眉,好像擾了清夢,未睜開的眼皮眨了兩下,逐漸慢慢轉醒,眼眸望著被樹冠撕碎的蒼天,而後撐起身子。
葉酒晚沒好氣道,“喲,睡醒了?”
小公子一驚,一個急抬頭,卻見樹枝丫上一隻把頭埋進翅膀熟睡的金鳳凰,一旁是位青衣欏裙容貌姣好的姑娘。
“你,你們是誰......?”
小公子瞳孔一縮,連忙往後挪了好幾屁股,連滾帶爬滾了好幾次,最後竟栽倒在地,大抵是覺得自己跑不了了,最後竟像個領家小姑娘似的,兩臂緊緊環上自己的身體,眼神躲閃不定,害怕的不敢抬頭。
這一連串反應,看的葉酒晚竟是愣了,挑眉道,“你慌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不是你那什麼臉色,這兒沒人害人,不信你看看你自己的肚子。”
小公子神色驚恐,半信不疑地低眸看了看自己被血血跡浸溼的中衣,一圈圈類似繃帶的布條包紮簡陋,令人無語。
小公子開口道,“謝......謝謝。”
葉酒晚道,“不客氣,因為我也有問題問你。”
他目光躲躲閃閃,道,“什,什麼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若華......”
“你怎麼受的傷?”
“......”
“姐姐我可是救了你,別不知好歹啊,”葉酒晚涼涼道,“我也不會輕易信你,說。”
這時悅塵醒了,把頭從羽毛下鑽出來,抖擻了抖擻羽毛,這時才注意到樹下她們昨晚救下的小子醒了,便朝他嘎嗷一聲尖嘯。通常它表達討厭之情時就會發出這種聲音。
結果,他卻是嚇的尖叫一聲,宛如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崩斷他那根緊繃脆弱的弦。
“啊——!”
這次好了,直接把人給嚇跑了。
葉酒晚:“......”
悅塵:“......”
小公子腿腳極快,跟生了風似的,一轉眼便跑出了個把米遠,但自然界有一條亙古不變的定律是: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的,四條腿的跑不過天上飛的,天上飛的玩不過地上爬的,地上爬的躲不開兩條腿的。自古一物剋一物。
須臾,悅塵撲身而下,像老鷹那般兩爪輕輕攫抓,便把逃跑的小公子提溜到了半空——昨晚它被葉酒晚開啟竅了,忽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一個大鵬展翅便飛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