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吞吞吐吐，凜下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兩日後，晨時，問行關一眾子弟終於來到了雲天祥。

    “雲天祥”——這是一座宛若仙潘之都的仙都，它屹立在一望無盡的茫茫深淵之上的，沒有任何東西支撐，彷彿懸空在某種異度空間中，重樓浩閣由天梯連成一體，殘垣斷壁點綴了這裏的遺蹟之美。

    這裏沒有白天，只有無盡的黑夜，站在高牆之上，漫天孔明輝煌，遠處暖光葳蕤，長燈不滅。從隊伍踏進這片神聖領域之時，白晝便在眾人真不知鬼不覺下從指尖逝去，點點分離，飄散。

    縱然如此，這裏依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一位臉遮半面的使者站在城下接應，將玄門子弟們領進城中，指了指一處高閣，示意那裏便是他們接下來一直到啟天之戰的兩日內歇腳的地處之位。

    那是一座大屋宇，富麗堂皇。

    城門下，玄門雲集，暗潮涌動。絡繹不絕的觀客從不遠萬里的名城國度遠道而來，為這十年一載的祭天大舉，不辭辛勞舟車勞頓，場面再度空前盛大。

    “你們快看腳下！”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夥兒連忙低頭去看，四下熙熙攘攘。

    “天哪，那下面是什麼呀？”

    “黑咕隆咚的，這要多深，掉下去還上的來嗎？”

    “......快別看了，老夫心裏都硌得慌。”

    “是吶。”

    “哎，你們快看，是南崖的大學子們。”

    天梯上，十幾個身著玄異法袍的弟子魚貫而行，登高望遠，在舍門前巡邏。雲天祥沒有角落，人們可以從一條街巷上往下俯瞰重重樓閣，也能透過彼此洞開的窗櫺與對面的友人搭腔。

    但只有越高位的人，才能登上越高位的天梯。

    南崖的名聲震懾四海，仙黌十年一回啟天之戰，能成仙的鳳毛麟角太少太少，成千上萬的學子如那沙海里的顆粒，想在問行關中被一兩個下凡來遊歷玩樂的神仙看中，助自己成仙之途一臂之力，更是難之又難。

    其實問行關還有一個目的，不僅僅是歷練，還有尋找伯樂。

    想想天上的神官們，凡界尚且明爭暗鬥的，何況形勢更為嚴峻的天庭。自然也是拉幫結派的，既然如此，便需要同黨和幫手，從哪找？天上找不著自然就來凡間找，祭天大舉，十年一載，對於萬壽無疆的神仙們來說，太短了，不過是一場世事變遷的功夫。

    所以要抓住機會的凡人，說白了便是貪婪捷徑，他們不惜槍打出頭鳥也要極力往上爬，就是指望有一天能被有野心的仙官看中自己的潛力，並願意助其成仙，而後者自然也會心甘情願成為這些仙官的同謀。

    但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少太少。

    “嘖嘖嘖......瞧瞧上面，黑咕隆咚的，看的我眼睛都疼。”

    葉酒晚仰首，她穿一身水墨裙服，嘴裏唸唸有詞。一襲玄紅的凜下月一拍她肩膀，指了指一家客棧，“走吧，就那兒了。”

    這兩日，巫法門、傀儡堂、機關道、馭靈乾眾位宗門之主商議問行關諸事的時間，令門下眾子弟各個自便，不可惹是生非，安分守己便可。

    至於伙食，自然也是自己解決的，於是葉酒晚便拉著凜下月出來了。但到底是姑娘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二人出門前也不忘梳妝打扮一番，入浴花香擦體，施上些許粉黛，將長髮披下，隨即簡單挽起，留一絲藏在耳後，遮去一些面龐，取出一些玉衩金簪，梳起當下青樓姑娘們流行的髮飾（注：最開始的青樓女子不同於娼妓，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常與高才子弟比試文采，賣藝不賣身）。

    要說起來，葉酒晚比凜下月姿容更嫵豔一些，凜下月沉魚落雁，清麗宜人，看著很舒服。而且後者不喜歡俗物，比如葉酒晚喜歡金簪銀珠，她更偏好玉。葉酒晚中意紗衣長擺，她更偏好玄色。

    二人從進了客棧後，便各有無法道明的感覺，在凜下月看來，小店生意興隆，紅燈籠高枝掛起，心裏莫名喜歡，便叫小二上幾道看門菜食，不用擺譜相，味道爽口家常些無妨。

    “好嘞，二位姑娘請這邊坐。”

    客棧裡熱熱鬧鬧，食客們與平日裏大相庭徑，盡情喧譁，想來此地人心近民情，不似官府高堂爾虞我詐，你來我往，絲竹亂耳。似民間的風情，樸實而紅火。

    凜下月剛走兩步，見身後的人沒動靜，一回頭，見葉酒晚正愣愣地出神，輕拍了拍她，“想什麼呢，餓傻了。”

    葉酒晚一怔，回過神，“呃......哦。”

    凜下月道，“坐吧。”

    葉酒晚緩緩挪步，剛坐了下來，又站了起來，站了一會兒，又慢慢坐了回來。

    隔了一會兒，她又站起身來......

    “茅房出門左轉。”凜下月頭也沒抬，看著菜譜。

    葉酒晚愣了愣，“不，沒有，不是......”

    過了一會兒，只聽樓上一聲，“酒來咯。”隨即佳色菜餚擺上了桌，方纔凜下月還叫來了小酒，打算與葉酒晚小酌怡情。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葉酒晚喝高了，竟說起了胡話。

    “......它是這裏的十個大，閣樓的頂樓能摸到星月......”

    “......傭人比這兒的客人還多......”

    “那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