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雖遠必誅
“你可算了吧。”凜下月一甩手,嫌棄地瞅了她一眼。
葉酒晚不甚在意,又湊上前,“對了,下月,你近兩日,在大邦混得怎樣呀?”
凜下月含起一口糖,嘴裏口齒不清,眉飛色舞答了兩句,葉酒晚聽的不明不白,滿臉疑惑,“什麼?”
“我是說,”她把飴糖擠進一邊腮幫子去,“比中堂輕鬆多了,每日只用背些陳詞濫調的仙庭規訓即可。”說罷,又吧糖含回去了,“嗯,甜,你吃嗎?”
葉酒晚擺擺手,她最近牙口痠疼,還是算了吧,“下月,這次問行關沿途艱險,雲天祥凶吉未卜,而且,你是神武氏公主,我怕......會遭有心人算計,不如提早設定個辦法,你我也好有個應對,以防不測,你看如何?”
凜下月唔噥著嘴裏的糖,點點頭,“嗯,行啊,都行啊。”出去歷練而已,怎樣都無所謂嘛。
“行什麼行呀,”葉酒晚無語,心說這人這麼多年了,怎麼就一點沒變呢,還是那樣對諸事漫不經心,無所顧忌,“問行關沿途艱險,還沒到雲天祥就得有一半人栽進去,而且——”
“下月,這次城福安可是也在問行關的隊伍裡,他肯定會再來找麻煩,你不擔心嗎?”
葉酒晚有些無奈,一直以來,其實便是凜下月照顧她偏多一些,即便有時偶爾的疏忽,她明裏暗裏強調強調,便也會順著她。
可偏偏這回,不頂用了。
只見凜下月拍拍她的肩膀,道,“你老看著辦就好,講真的,本公主還挺希望那小子來找你麻煩,這樣我就能看好戲了,不失為長途跋涉裡的一種樂趣,對吧。”
聽聽,這人話否?!葉酒晚是當即炸毛了,“你......!”
不錯,以往每次城福安來找她們二人事,基本都是在針對葉酒晚,而非凜下月,所以後者做的更多的,是蹲在一旁看好戲——葉酒晚給人的驚喜總是很多,尤其是在耍心機這方面上,中堂歷練人人如豺狼,陷害栽贓比比皆是,可她總能辦的最出色。
“太過分了,下月,你不說你會永遠對我好的麼?你嘴裏說出的話,崩的可快呀,看我踩你。”
說著,葉酒晚伸出腳,不爽地踩上凜下月的繡花鞋。
“哎哎哎......!”
就在這時,人群響起一陣躁動,原來是大殿上一位大學子引起來的。
“快看吶,是寒陽師兄!”
“寒陽師兄,真的是寒陽師兄!好俊俏呀。”
“他旁邊那位公子也不錯呢。”
殿堂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醉觴尷尬地笑了兩聲,見身旁的凜兄一臉陰容,很顯然正怒火中燒,竟還是不嫌事大地貼上凜寒陽耳畔旁小聲道,“瞧,這麼多姑娘巴巴地看著你呢,刺激不。”
凜寒陽笑笑,差不多忍不住要動手時,醉觴趕緊皮道,“哎哎哎,太子兄冷靜點啊,這麼多人看著呢......”
“你還知道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凜寒陽咬牙切齒,“你為什麼不提前告我一聲,你知不知我......!”
“哎哎,我錯了我錯了,凜兄,寒陽,太子殿下我真錯了,冷靜冷靜啊。”
“醉觴,我看你近幾日是越發欠收拾了呀......!”凜寒陽垂臉,沉了沉眉,半晌才忍下了那口氣,沒一拳扔身旁這位臉上,不然醉觴的臉就不用要了。
方纔,空賢師人尋上二人,請他們幫忙作護法陣——所謂護法陣,便是陽道當天,由二人御劍探路,走在前往雲天祥的隊伍最前面,從高空探查地面的潛在隱患,並及時通知下面的人。
說是護法陣,最多就是個看路的,可即便是看路的,也是個大擔當,自然得由資歷過人的大弟子來。
其實所謂的護法陣,也就是這麼回事。
一開始,凜寒陽他是拒絕的,不是不願意,是實在脫不開身,他一面要擔心皇妹,一面還有自己的事情要準備,著實沒那個精力。
護衛陣本身便是警惕危險,御劍耗靈極大,連晚上都不能按時就寢,大半夜的還得在天上晃盪,以免被人或祟物襲擊......
別提多磨人了。
可結果,醉觴這臭小子倒好,一聽這空賢師人隸屬機關道,是淺說的先生,平日師徒兩人也交好,立馬變了長臉,又是巴結又是拍馬屁,快把那人捧天上去了。
後來,那師人說要兩名大學子探路,打護衛陣,他馬上拽著毫不知情的凜寒陽自薦而上,做了這麼多,居然就只是爲了讓師人能在淺說面前時不時美言他醉觴幾句。
這小心思安排的......林寒陽一想起就恨的牙癢癢,心說你想幹苦力你一個人去沒事找事就好了,拉上他幹嘛。
於是纔有了殿臺上剛剛那一幕......這一來可好了,把他凜寒陽這次外出歷練的計劃全打碎了。
但醉觴與他相反,他可是老開心了,“哎呀凜兄別生氣嘛,你看今天的天兒多好,我們乘劍翔於雲間也不失是種美意,你說是嗎?”
二人一同望天,果真是豔陽烈焰,萬里無雲呢......
終於,凜寒陽賞了他一個字:“滾。”
問行關一路向北,則是雲天祥,巫法門、傀儡堂、機關道、馭靈乾,四路人馬浩浩蕩蕩連成一線,氣勢磅礴如長龍,開啟了一程跨南朝北的問行關。
歷練的終結關,便是從眾位學子踏出南崖仙黌的第一步。
只有活著到雲天祥的人,纔有資格競爭祭天大舉。
這也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將視彼此為敵,即便是同謀、同夥,甚至同伴,皆不例外。
“嗚——”一聲號角仰天長鳴,祭天一戰拉開序幕。
霎時間,明明剛纔還嬉嬉笑笑津津樂道的眾位玄門學子,忽而一個個好像換了個人似的,面色陰森,暗自劍拔弩張,雖然大夥兒仍是一步一腳印,眾人一同隨行,可那種感覺明顯變了。
所有人都冷冰冰的。
葉酒晚嚇一跳,被這突如其來的無聲無息驚到了。
“這些人中,不少都是以往問行關被淘汰篩選下來的,有些可能不止一次問行敗北的,所以對路線定然十分熟悉,經驗充足,我們跟著年長點的人走。”
凜下月說罷,挽起她的手,“酒晚,一直跟著我,聽懂了麼?”
葉酒晚愣住了,她忽然想起剛纔凜下月便同她說過一次這樣的話,我還戲鬧的回她一句“我的小公主”,恍然明白,那竟然不是在同她開玩笑,與中堂歷練場上那一次次遇到的危情不一樣。
這一次,是玩真的.......
“下月,”葉酒晚顫顫地開口,“你都知道些什麼......這次問行關?”
“等你進了大邦,就會發現,什麼都沒有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凜下月背對著她,說道。
她似乎只管腳下走,既不回頭亦不鬆手,只是那樣揹着她走,彷彿她只有一直向前走,纔有繼續活下去的衝動,以及忘卻一切痛苦過往的可能。
“一直相跟著我,千萬別走散了,更混亂的還在後麵呢,”她道。
葉酒晚緊張的喘息起來,嚥了咽口水,“好。”
問行關一隊行進來一處沙海,因為提前有路線規劃,他們走的這條路是最安全是,絕不會遇到沙漠沉陷,沙塵暴或藏於沙海之下危險的妖獸。
“我們大概多久能到雲天祥?”她問道。
“三日。”
凜下月答罷,葉酒晚便不說話了。她想起這個地方,許多回憶都與沙漠有關,她記得這裏。
一棵古樹,雙生之花,逆流而上的時間,天堂與地獄的交界處......
太多了,她記不大清的是這些,記得最清的亦是這些——因為阿孃,便是在這裏沒命的,她忘不了,阿孃是在這裏被人殺害的,從胸口溢位的血染紅了她的眼睛,然後,祈玉便從她指尖落下,落入了無盡的沙海沉陷的深淵中......
她記得,她都記得,後來祈玉被淺姐姐託人找回來了,可她的阿孃,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酒晚,你怎麼哭了?”凜下月停到身後的人在抽噎,趕忙回過頭來看她。
葉酒晚怔然,抬手擦去眼角淚花,“不,想起些不好的事情而已,沒事。”
如果,她是說如果,最好是別讓她逮到機會,因為一旦讓她知道害死老闆娘的人是誰,不論時間過去多久,事情隔了多少年,她發誓,別讓她知道害得她母親喪命之人,不論是誰,不論在哪。
她將有仇必報!雖遠,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