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起
一聽這話,大夥兒立馬慌了,一個個皆是停滯不前,忙問老闆娘那是什麼。
之前領頭那粗漢一回頭,見後頭人落了老遠一節隊,“哎!”他喊了一嗓子,不得不煩躁地掉回頭,粗聲粗氣的向這邊又指又罵,兩條腿陷進沙子,哼哧哼哧像一團肉球似滾了過來。
眾人對他不予置知,彷彿聾了一般。
這時有人說話了,就聽那人先問道:“那......葉娘子,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是啊,大家夥兒怎會在這妖獸的尾巴上?”身後幾夥兒人緊隨其後連著問道。
“......”
老闆娘回頭望了那粗漢一眼,發覺他兩手慌亂且急切地擺動著,嘴裏吱唔吱唔說不清話,含糊不清,才知此人並非是對她愛答不理,只是啞巴而已。
她不再理會這些,轉頭向眾人解釋道:“大家冷靜點,先聽我道一言,幾年前,我與一幫難民路經此地,照著羅盤的方向往前走,可令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漠上的沙子不過是妖獸的障眼法,真正的危險藏在下面,若是再往前走,這些沙子會淹沒所以活物,且越陷越深,到那時,便是我們想逃離也晚了,底下那東西只需要稍稍張張嘴就——”
她說不下去了,最終只好嘆了口氣,道:“那次只有我逃出來了......到處都是骸骨,絕對不能這樣再走下去,會沒命的......”
她話音剛落,紅臉粗漢便一腳高一腳低,悶聲不響的撞過來,狠狠地推開了她,“啊.......”老闆娘重重地摔倒在地。
右腿一陣刺痛,疼的她掌心出汗,頭皮發麻。
她強忍疼痛,側目而視,卻見粗漢不停揮手亂舞,神色緊張,似乎是企圖大夥兒能聽懂他的意思。
“唔唔,阿阿不,不阿阿唔唔......”
然而,沒人再可聽的進去他的解釋。事已至此,人們的耐心早就消耗殆盡,沒人願再跟隨他走。事實上,眼下這般情形,任何令人不滿之事都能翻起驚濤駭浪。
眾人緘默不言。
隊伍裡一老頭無視了紅臉粗漢,眼光躍過他直直看向老闆娘:“那試問葉娘子,哪裏還有通往雲天祥的路。”
老闆娘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好不容易纔站穩身子。卻被眾人的目光團團圍住。
“不,我只知此路不通,但不曉哪有出路。”她道。
紅臉粗漢在一旁看著這些人,知道根本沒人信他,憤憤的哼了一聲,獨自馱起行當,一路沿著沙漠腹地直行而去。老闆娘沒想到此人會如此固執,試圖上前攔住他,卻差點被眼前這人撞倒第二次。
“唔阿。”他怨氣不小,大有種好心當驢肝肺的生氣,粗魯瞟了她一眼,便上路了。身影越來越遠,漸漸變成了一顆小豆粒,消失在起伏的山丘線後。
沒有人隨他一起走。
老闆娘心裏莫名泛起一股歉意,卻也十分不解,她不明白這大漢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她回頭望著身後冗長的隊伍,失去了那紅臉粗漢,大夥兒就像無頭蒼蠅般失去了方向,接下來該朝哪個方向行進,不得而知。
更令她惶恐不安的是,明顯有許多束目光齊刷刷投向了她,好像在看一張地圖。
她只知此路不通,大夥兒卻不那麼想,他們認為既然她插手了,那便負責到底便是了。況且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除了沙子還是沙子,老闆娘又是這裏曾經唯一逃出生天的生還者,帶他們從這裏離開想來還是綽綽有餘的。
之前的老頭又說話了,“葉娘子,,這裏便數你最悉熟地境,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老傢伙目光短淺,自小就沒出過仙京城,不懂外面這些路里行間,犄角旮旯,再說了,這地你比大夥兒誰都知曉的多些,大家夥兒都盼著能早點找個有煙火的地兒安頓下來哩,你就別推脫了。”
老人家言之有理,她卻毫無託詞,又見大家夥兒都朝她這邊望著呢,嘆了口氣,無奈只得應答下來。
她最後朝紅臉粗漢消失的方向回望了一眼,蹙眉。這時她不免也有些懷疑自己,難道循著這個方向走真的沒問題麼,那漢子雖是啞巴,但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聽不懂她說的話,還要一意孤行。據她所知,那是個長年在外奔波幹活的馬車伕,對外面的地形環境瞭如指掌。
這裏曾經確實有可怖的妖獸出沒,但這麼多年了,誰知道是不是另一番情況,桃源世外的變化之大,誰也始料未及,難說她一定便對,她想,如果那漢子是對的,這麼走下去沒錯......
“葉娘子,葉娘子?”
老闆娘一嚇,“呃......何事?”
“你快帶路嘛,大家夥兒都等著呢。”
但是現在,似乎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不會再有人接受她現在去苟同那紅臉漢子。
她頓了頓,“好。”
隊伍再次啟航,這次,老闆娘為防止意外發生,讓隊伍拉緊距離,縮裡行間,這樣眾人可以並同前行,不用三三兩兩,落著隊走。
炎陽漸漸滑向正午,大地熱氣蒸騰,絲毫不遜於仙京被屠城時的紅火烈烈。
老闆娘長長地撥出一口氣,心安下來,還好記憶中路線的地形圖沒有被滄海桑田抹去,保留著她似曾相識的風貌。
她領著眾人又繞過一道溝壑,翻過最後一輪狼牙狀的沙丘,只要再向前行千百餘步,便可離開戈壁,進入黃土村,再往前,便是藍天青草白雲飄飄的人煙之地。
一切順利的令人後脊發涼。
“葉娘子,咱們這是還得多遠。”身旁一位老婦人上來拉了拉她的褶袖,問道。
老闆娘淺淺一笑,“大娘,就要快了,您再堅持一小會兒。”
那老嫗搖搖頭:“我這把老骨頭沒什麼,但孩子們得喝點水,他們快不行了。”
老闆娘回眸,朝身後一望,這才注意到:許多膝下有子的母親正在用血水維繫她們孩子的體力......
“......”
老闆娘咬咬牙,指節分明的手一緊,什麼也沒說,支起柺杖又往前跳了兩步,帶領眾人繼續向前走。她只有沉默和堅持,纔有帶大家走出沙漠的可能。
即便她自己的情況其實也並未好到哪去。明顯的感覺是,右腿,已經慢慢開始失去知覺......
然而就在這時,天地遽然發生了裂變。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