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這是貴公子？”

    陳辰轉頭一邊看看正做鬼臉的方程，一邊又瞅了眼方遠山，臉上浮出一絲訝色。

    方遠山面帶歉意地點了點頭，說道：“見笑了，正是小兒方程，剛剛見他還是好好的，不知為何突然變成這樣。陳少州你在這稍等，我讓管家送他去醫館，去去便回。”

    陳辰聞言頗為猶疑的應答下了，這邊方遠山一把抓住了方程的手臂，就要拉他離開。

    方程卻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巨力，猛地掙脫了方遠山的手，揮舞著拳頭，不滿道，“爹爹，你騙我！你不給我買糖吃還要趕我走！”

    方遠山湊了過去，悄悄扯了扯方程的衣袖，低聲喃道：“你這是幹什麼，想要在外人面前把你老爹的臉都丟盡麼？”

    方程充耳不聞，兩條眉毛都緊縮在了一起，忽然朝前踏了兩步，揮出一掌。

    只聽得“啪嗒”一聲，陳辰的右頰上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爹爹，程兒幫你打了壞人，你是不是就能給孩兒買糖吃了？”

    方程蹦蹦跳跳地，臉上全是欣喜之色，哪裏看得到一絲打人後的歉疚。

    “你……”陳辰用手指著方程，滿臉的不可思議。

    陳辰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冷哼一聲，拉長了臉道：“方大人，您演的好戲！不願借兵，明言便是，何苦安排一副這樣的鬧劇，不怕說出去被旁人嘲笑麼。”

    方遠山一陣頭大，只得放軟了語氣道：“陳賢弟，此事真不是你想的那般……雲州與我河間唇齒相依，本官斷不可能坐視不理。”

    陳辰被臉上那火辣辣的巴掌印燙得滿腹怨怒，哪裏聽得進去，只是掉頭便出了屋門，不一會就消失在了迴廊的盡頭。

    方遠山朝那望了一眼，嘆了口氣，回身道：“說吧，是不是害怕我借兵給雲州，纔想了這麼個餿主意？”

    方程見陳辰走遠了，早就回復了正常的模樣，道：“爹，你打仗硬氣我不否認，但是對待這些同僚太過心軟了，我怕是那陳辰再多說兩句，您便要簽下借兵文書了。”

    “雲州現在有難，王州府又曾與我有恩，而現今河間在我的操練下，已經算得上是兵強馬壯，便是抽調一部分兵力過去，也礙不了大事。你這樣做，實在不應該。”

    方程搖了搖頭道：“爹，這次是您錯了，現在的雲州根本毋須添補兵力，河間纔是危如累卵，只是您沒看到而已。”

    “哦？此話怎講。”

    方遠上臉上露出一絲訝然，轉頭看向方程。

    方程道：“事出突然，三兩句話我怕您不信，等到今晚，我給您看一樣東西您便知曉了。只不過，我需要您答應我，在這之前，您萬萬不可再派人出去把陳辰追回來了。”

    方程清楚，陳辰來這的目的就是借兵，作為一個久經官場的少州府絕不可能被這麼三言兩語就氣走了。

    陳辰剛剛那番動作，更是在給方遠山一種壓力，好讓方遠山心懷愧疚再去找他商量借兵一事。

    可以肯定，陳辰現在就在驛館之中，絕沒有走遠。

    方程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拿出讓方遠山不得不硬下心來的證據，好絕了他的念想。

    聽完方程的話，方遠山兩隻眼睛緊盯著他，半響，終於答應了他的提議。

    方程沖沖與他告別後便轉身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子。

    他找出一張最大尺寸的白紙鋪在地板上，而後又從櫥櫃中拿出了筆墨紙硯。

    雖然他是工程系的碩士生，但對南宋的歷史還是有些研究的。

    今天之所以敢對方遠山說那樣的話，那是因為他記起歷史上的雲州城確實借到了兵，只不過因為膽小怕事又指揮無能，很快就被金軍的鐵騎所踏滅，跟著也連累了借兵給它的河間。

    現在，方程決計不能讓這個悲劇重演。

    窗柩外，藍天之中白雲橫貫，忽而飛過一列大雁，伴著它們的鳴叫聲，方程劃下了第一筆。

    直到太陽緩緩落下，紅霞漫天之時，方程才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他盯著地上自己一天的成果，嘴角微微一挑。

    “還差一點就完工了。”

    方程打了個呵欠，走出屋門，想叫下人去庫房那提幾盞燭燈過來。

    不遠處，管家方福手裏提著一個繡著黑色鳥紋的紅木食盒，緩緩走了過來。

    “少爺。”方福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露出一絲笑容，“老爺說今天您心氣有些不穩，讓我特意出去買些糕點來讓您定定心。”

    方程正要接過那食盒，聽到這話臉色一變，忙道：“父親人呢，還在府中麼？”

    方福回道：“一個時辰前便出去了，說是要去見個客人。”

    “什麼！”方程一驚，轉身便朝屋內跑去，中途喊道，“福伯，您趕緊去給我備一匹快馬。”

    方福一愣，雖不知方程為何突然變得這麼急切，但也不好多問。

    片刻之後，方程手裏拿著一卷幾尺來高的畫卷匆匆上馬，便出了府。

    方程的馬很快，但是方遠山更快，他早就走上了陳公館的二樓，吩咐下人送來了一壺今年剛上的春茶。

    “陳少州，早上小兒那事希望你不要介懷。雲州有難，本官於情於理，都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方遠山把袖口翻了上來，親手倒了一杯熱茶，送到陳辰的面前。

    陳辰接過那瓷杯，臉上浮出一絲慚愧之色：“早就聽說方大人大仁大義，今日一見，果然所言非虛。小孩子偶爾鬧鬧情緒也是不可避免的，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該說賠罪的應該是我。”

    方遠山道：“既然如此，陳兄，現在時間緊迫，本官也不和你客套了，以雲州目前的現況，需借兵多少？”

    陳辰一聽，連忙從隨行的書囊中抽出了一份紙捲來：“方大人，這是雲州的現狀，雲州現在瘟疫未除、城防失缺，我初步擬定的是借兵一萬。”

    “一萬？”

    方遠山聞言一怔，河間城現在擁兵也不過只三萬，陳辰開口便要抽調走三分之一，任誰也不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