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在耍雜技，鼓樂聲吵鬧。

    菅逸已經醉得踩在桌上要給人表演吞劍，臺下許多人還以為他和演雜耍的一道來，紛紛拍手叫好。

    “看好了！！靈劍碧漣，出鞘！！”菅逸大喊一聲，腰間溢位熠熠青光，佩劍“碧漣”出塵絕俗，引得在座觀眾驚呼不已。

    菅逸執劍在手，舉過頭大張開嘴：“我要吞啦！啊——”

    杜縈迴被他們鬧得從回憶中掉落現實，起身將正在把劍柄往嘴裏懟的菅逸制服。

    “誒？那不是逸遊宮的菅宮主嗎？”總算有人後知覺道。

    “就是那個活得比王八還長的真仙嗎？”

    “就是他呀，仙界一大害嘛。”

    “他身邊那人是誰呀？沒見過呀，也是上頭哪位仙君？”

    “應該是吧……畢竟天君座前二位供奉仙子都來了。”

    杜縈迴一腳踩著菅逸後腰把他制住，一手將碧漣劍丟給後面看熱鬧的三七連翹：“你們先收著。”

    三七接劍，低聲嘆道：“一度冠絕天下的名劍，竟遭此磨難。”

    連翹拿如意敲肩，白眼道：“快走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周圍人都放著雜技不看看他們，因聽說店裏來了名仙，外面許多人涌入，店夥計朝看客要茶水錢，忙得熱火朝天。

    “杜主君放開我，放開我！”菅逸撲騰著，“我要那個……那個……”

    “要什麼？”杜縈迴問，“要碧漣嗎？不行。”

    “不要！！我要酒酒酒酒！！！”

    “得，你都別要了。”

    杜縈迴正要一手刀把他打暈帶走，忽然感覺有什麼陰慘慘的東西向這邊移動過來，三七連翹也察覺異常，警惕地盯上去。

    菅逸聞風愣住，趕忙眼珠子一翻趴在桌上不動彈了。

    “……踩死了？”杜縈迴瞎想。

    他也不好總是踩著人家老前輩，放腳站在一旁看著來人。那人渾身陰氣，走來竟把周圍人都嚇退了，揹着的竹箱外掛滿瓶瓶罐罐，丁零當啷。

    店夥計才注意有這麼個晦氣鬼進門，喊道：“是客掏錢，不是快滾！集在外頭呢，上這兒來逛什麼逛！”

    那人頭頂覆著剃光後新長的發茬，隱隱可見三個戒疤，臉上髒兮兮的，看模樣還很年輕。他靠近菅逸瞅瞅，又抬頭瞧杜縈迴。

    “敢問這位小師傅有何事？”杜縈迴道。

    “我找他。”那青年指著菅逸，“他欠我債。”

    杜縈迴馬上想到，這會不會就是菅逸要避一避的那位“熟人”。

    “菅宮主欠了多少？”杜縈迴問。

    青年伸出二指：“他欠我二十年壽元。”

    杜縈迴：“……”

    ——菅長風你到底拿壽元換過多少雙鞋？！

    杜縈迴輕咳，道：“小師傅，你看他現在已經死了，這筆賬能換算嗎？”

    他低頭一瞟，菅逸居然還配合地耷拉著舌頭。

    青年不和他們多言，從背後竹箱邊扯下一枚紅漆小缽，照著菅逸腦門“啪”地扣住，菅逸登時精神得滿地打滾：“拿下去給我把這玩意兒拿下去！！”

    “要命嗎？”杜縈迴關心道。

    “不要。”青年說，“就是拍得太緊，嘬住了。”

    杜縈迴表情複雜：“不我的意思是，能直接吸走二十年壽元嗎？”

    青年搖頭。

    杜縈迴聽後釋然，三七連翹則深表遺憾。

    爲了不給酒樓添麻煩，杜縈迴扛起撒潑打滾的菅逸，連那青年一行五人回到了大街上。

    因到了俗集，三七連翹便不擺公務儀仗了，甚至巴不得誰也別認出自己是天君座前供奉，有意離那三個丟人的傢伙遠著點走。

    菅逸腦門上的小缽卸掉了，留下一圈紅紅的印子。

    杜縈迴搭話青年：“小師傅怎樣稱呼？”

    青年道：“悟生。”

    杜縈迴：“我叫單絃。”

    悟生：“嗯，知道，巴山琴魔。”

    杜縈迴：“你見過我？”

    悟生：“你從我這買過響骨盅。”

    杜縈迴：“哦，我最近記性不太好。”

    悟生：“好像是。”

    菅逸：“求求你們別扯了！悟生你明知道他不是單絃，杜主君你還裝單絃！單絃招誰惹誰了！九泉之下沒個消停啊！”

    -

    離了集市，杜縈迴找到一處當地人洗菜的池子把菅逸放下來，讓他洗臉醒酒。

    “二十年倒也不算什麼，不是我不給。”菅逸洗完兩手在臉上拍拍水，“是你這八字撐不住啊，二十年給你白瞎，早知道就先問清楚你受不受得了，我再答應給你了。”

    悟生髒兮兮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只一直盯著菅逸。

    “你說過會給我壽元。”悟生說，“你得救我。”

    “我救不了。”菅逸拿袖子蹭蹭臉，“我只能讓本來就有那命數的更長命，沒法讓該早死的強活。你另請高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