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主君這麼急著走，看來桓英招待不週啊。”

    “桓主君的招待自然是萬全周到，只是杜某無福消受罷了。”

    桓英聽了嘴角直抽，杜縈迴本就有修為的威壓在，現摒棄了之前的客氣，往他面前一站，悚得桓英頭皮發麻。

    “哪裏的話。”桓英僵硬道，“若杜主君執意要走，我也沒法強留了。”

    正在此時，桓家一位僕從前來向桓英報信，桓英請杜縈迴稍等，走去旁邊聽那人耳語幾句，馬上拉長了臉。

    杜縈迴知道是什麼事，果然桓英回來後，第一句就酸道：“素來聽聞杜主君玉潔鬆貞，竟然也幹得出不聲不響將東家的人拐走這等事嗎？”

    杜縈迴不為所動：“彼此彼此，我此前竟也不知桓主君有那般手段，先是讓幾名侍女拿一條腰帶戲耍我，後又‘買賣不成’遷怒無辜。我杜某素日就愛多管閒事，見此情形，只好用我自己的辦法解決了。”

    桓英聞言大怒：“我道化天的人，豈是你想帶走就能帶走的？！”

    杜縈迴一聲冷哼，桓英瞪眼閉口。

    “人早已隨車隊渡河東進，桓主君怕是追不上了吧。”杜縈迴盯著他，“不過。”

    桓英見他上前，挺住了沒退。

    杜縈迴頭都懶得低，眼神下瞥：“桓主君若有本事，把我這個為首的扣下，倒也無妨。”

    桓英咬牙，氣往肚裏咽。

    “呵呵……杜主君，有一事我得提醒你。”他忽而又有了勝券似的，話中帶刺道，“你疼之愛之的這位美人啊，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他的身子，是個秘密！”

    -

    從道化天宮出來，杜縈迴御風跟上早在三更出發的車隊。聽說逢蘭已經在車內安歇，便不去打擾，自己則騎馬伴著車子走了一天，確保桓英不會追上來刁難後才放心。

    是夜駐紮，忽聞帳外作刀劍聲。杜縈迴被吵起來，剛點上燈，還沒出去看是怎麼回事，同門的師弟就掀簾子進帳，身後還帶了幾個人，押著一個穿僕役短打的瘦小少年，劍架脖子上按跪在杜縈迴面前。

    “怎麼回事？”杜縈迴先想到逢蘭的安危，合衣就要出去探望。

    師弟氣不打一處出：“我的主君師兄，你好好看看這是誰？”

    杜縈迴這纔去注意他們押上來的人，那少年背後的修士將他拽著頭髮仰起臉，雖洗淨脂粉，換去女服，可這張臉，就是逢蘭無疑！

    在場幾名修士口中嘶聲驟起。

    “竟是個男的……”

    “哎呀噁心呀。”

    “桓英就用這麼個腌臢勾/引咱杜主君？其心可誅！”

    “該不是桓英派來害杜宗主的吧！”

    師弟指著抓住逢蘭的那修士道：“今夜乃是師侄陳遠亭在附近巡查，看見此人鬼鬼祟祟離營遁逃，還以為是盜賊，給抓回來了，沒成想是這傢伙！”

    逢蘭望著杜縈迴驚慌不已，話音顫慄：“杜宗主……杜宗主我……”

    杜縈迴先是怔著，聽他說話纔回轉心神。

    “為何要逃？”杜縈迴坐下道。

    “我怕……怕宗主發現我是男兒身……會……會降罪於我……”逢蘭含著淚磕磕巴巴，“我在桓家……被逼著只能穿女服……我也沒有……沒有機會向宗主說明……”

    “你是怕說了師兄就不會帶你走了吧。”師弟啐一口在他臉上，“招！你居心何在？！”

    “行了！”杜縈迴喝止。

    逢蘭垂頭不敢看他。

    杜縈迴平心靜氣：“逢蘭……你到底是什麼人？”

    逢蘭顫顫巍巍抬頭，答道：“我不叫逢蘭，我姓蔣，叫蔣蘭。本家……姑蘇宿星閣，宗主蔣化吉，是我爹。”

    此言一出又是噓聲一片。

    “可奇了，一介倡優也敢冒仙門的名諱了。”

    “沒聽說過蔣家有這麼個蔣蘭呀。”

    “撒謊！宗主，不如現在就斬了他的首級給桓英送回去！”

    “都住口。”杜縈迴道，“把人放開。”

    大家都在等他下令斬殺，聽到放人都以為聽錯了。

    師弟又問了一遍：“師兄你說什麼？”

    杜縈迴只盯蔣蘭：“放開，聽不見我說話？”

    那在背後押著蔣蘭的陳遠亭自始至終一言未發，得令之後，鬆手放人。

    蔣蘭撲倒在地，單薄衣衫將瘦小的身形襯得更為可憐，他哆嗦著，看起來快要暈過去了。

    眾人正猜會將他如何處置，卻見杜縈迴從榻上起身，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蔣蘭，將他抱住往帳外走。

    包括蔣蘭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師兄！師兄還沒弄清楚他……哎呀！這吃了什麼迷魂藥！”師弟在後麵捶胸頓足。

    “蔣公子受委屈了。”杜縈迴抱著蔣蘭向他的營帳走去，一手掌擋在懷中人的頭側，為他遮住外野的狂風。

    “多謝杜宗主……”蔣蘭微弱道，“再生恩德……無以為報……”

    “報酬我已收下。”杜縈迴說。

    蔣蘭不解。

    杜縈迴抖了抖袖子，裡面傳來石頭碰撞的清脆聲，是那條腰帶。

    “喏，足以為報。”杜縈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