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的侍女繡鞋半褪，露出雪白的腳腕子，推搡杜縈迴道：“好疼呀，杜主君，給人家揉揉嘛。”

    旁邊的起鬨道：“快呀快呀，杜主君，揉揉就好了~”

    杜縈迴讓她們兜了這麼久，耐心早耗得差不多，見狀憤然：“胡攪蠻纏也要有個限度！”

    說罷，隨手兩下將她們捉蒼耳似的從身上扒拉掉，腰帶也不穿了，推門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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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木製廊道皆為燈籠暖融融的光暈染，借光看去，四面房屋，長得全都一樣。

    杜縈迴出來走了很久，發現一件麻煩事。

    那幾個侍女倒讓自己甩開了，可在道化天宮，他不認路啊！

    沒有腰帶，衣裳垮著很不得體。而且發冠本應取下來，重新梳頭烘乾的，現在頭髮還是半溼，纏在發冠上別有提多難看。

    “怎麼能找個人……”杜縈迴四處觀望。

    找個人還不能人太多，不然衣冠不整讓人誤會，傳出去就難聽了。

    他沿著迴廊走，來到一處亮堂堂的廂房前，這些廂房每幾步有一隔斷，一門對應一個小房間。規制相同，由西到東長長成片。應該是弟子門客，或家中幫傭之類的住處。屋裏麵傳出說笑聲的，杜縈迴都繞開走。

    聽著屋內的聲音，裡面人似乎在預備晚宴上的樂舞，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走動。

    杜縈迴又逛了逛，終於找到一間點著燈卻沒說話聲的房門前。燭光將半個人影投在窗上，顯現出線條精緻的側臉。

    影上是縫補的動作，看肩形瘦弱，多半是個姑娘。杜縈迴怕冒犯，在外輕輕叩門。

    他正醞釀著說點什麼，裡面人影聞聲已擱下手中事物，問都不問便前來開門。杜縈迴那句“打擾”，在門開的一刻竟忘了出口。

    門中探出來一顆小小的腦袋，黑髮未束冠，絲絛般垂在肩頭。素淨面容上一雙燦若桃花的長媚眼微微帶笑，不經意間，顧盼風流。

    美則美矣，年貌甚小，準不到二八。見了杜縈迴，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轉而鎮定。大約看出杜縈迴模樣窘迫，便示意他進屋，話音溫軟：“杜宗主，請進。”

    “你認得我？”杜縈迴隨他入內。

    “今日迎賓儀仗中，有幸見過杜宗主。”那玉人說著合上門，將燈盞挪了個位置，影子從窗上移去。而後領過杜縈迴，請他坐蒲團。

    迎賓儀仗走得很急，人人擦肩而過，他居然會記得只見過一面的自己，杜縈迴詫異之餘，心頭有些微漾。

    杜縈迴剛坐下，對方便來幫他取頭冠，杜縈迴忙道：“不多勞煩，我照鏡子自己來就行了。”

    “溼發纏上發冠很難打理，請杜宗主放心交給我。”

    杜縈迴不好回絕，便默默坐著讓他擺弄。

    “仙子如何稱呼？”杜縈迴問道。

    “杜宗主抬舉，我不過是個下人。叫我逢蘭就好。”

    “逢蘭……甚美。”杜縈迴叨唸，“‘山高路已窮，倏爾逢蘭若’，此情此景，何其有緣。”

    逢蘭笑而不語。

    杜縈迴從鏡裡看著身後人，頭冠已巧妙取下，素手挽弄青絲，持銀梳緩慢通順。

    他動作輕柔，杜縈迴心卻跳得厲害。

    正要再搭話，忽聽有人在外將門敲得大震：“逢蘭！你打扮得怎麼樣啦？”

    逢蘭忙點唇瓣要杜縈迴噤聲，轉頭回道：“馬上就好。”

    “剛纔那邊席上出了點岔子，菅宮主和杜主君掉水裏了，咱們這兒可不能再叫宗主丟臉！好好表現，有的是賞！”

    逢蘭應聲，外面那人走了，他低頭看見杜贏回一臉的窘相，掩唇失笑。

    杜縈迴方要解釋，逢蘭便說：“逸遊宮在千島，菅宮主會水的。杜宗主怎給忘了？”

    “一時心急，沒去想。”杜縈迴苦笑。

    逢蘭垂目：“杜宗主實乃至純之人。”

    他小小怔了一下，道：“忽然想起，他們說宗主是自家人叫的，別家仙首當稱主君，我剛剛……是不是逾越了？”

    杜縈迴急忙道：“無妨、無妨，大家都是混著叫的。叫宗主挺好。”

    “嗯。”逢蘭笑笑。

    他手中利索地將頭髮梳順，移來風箱小暖爐烘乾，格外周到。

    杜縈迴嗅到淡淡的香草氣息，看他房中，裝飾素雅，桌案擺著幅畫了一半的扇面，榻上還有一小隻裏子翻出來的繡鞋。

    原來之前他是在補這繡鞋。

    杜縈迴鬼使神差地朝他足上望去，逢蘭發覺了，忙將腳向下擺裡藏了藏。杜縈迴自知失禮，趕忙迴避視線。

    二人不言不語，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