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對與錯非黑白分界
墨色融成無盡洞天的憩園,杜縈迴伸手把蔣蘭宮往腿上一拽,讓他坐進懷裏。
蔣蘭宮立刻知道今次的正題來了,可煩心事太多,沒什麼興致,收起腿就要從他身上下去。杜縈迴趕緊一個挺身抱住他:“別別別,這纔開始呢走啥。”
“我看亞父帶我入夢不是要彙報事宜,而是這裏進了精蟲了。”蔣蘭宮按著他的額角。
“最要緊的是想你,找個理由見見也不過分嘛。”杜縈迴纏住不放。
雖是在夢裏,蔣蘭宮的感覺卻很強烈,杜縈迴臉上細細的胡茬擦過耳垂側頸,弄得他從尾巴根兒開始發癢。
“亞父……”蔣蘭宮合上眼睛,努力讓自己想著正事,“那明如玉呢?”
“那小子也在拜越。”杜縈迴托住他的身子,“說拜越州跟他有幾分緣分,就自己溜達去了。”
“他有什麼緣分……多半是單絃之前的事。”
“單絃還到過拜越?”
“活了那麼久,總得多去些地方,亞父說是不是?”
杜縈迴一邊應著“是”,一邊在他胸前流連忘返。
蔣蘭宮正事快說不下去了,衣服已經從肩膀滑到了腰線,失去了穿著的意義。
“且不管明如玉,我得做另一手準備。”他索性合上雙眼,把身體交給杜縈迴,“或許我傷及魂魄和煉體遺病也都洩露出去了。不知多少人要望風而動。”
杜縈迴聽到這個便停下了。蔣蘭宮收一收迷離的神色,扭頭貼上他的唇。
杜縈迴很是不放心,沒有心思再親回去:“我得回你身邊。”
“不怕。”蔣蘭宮摟住他往上爬,蛇一樣柔軟地纏緊他的身軀,杜縈迴嚥了口唾沫,撫摸這條滑溜溜亂扭的小蛇。
“你越說我越怕。”杜縈迴難過。
蔣蘭宮不跟他犟嘴,黏過來便佔了上風。
“太壞,次次耍這招。”杜縈迴講不得理,只好順著夢境中一水兒的墨色躺平。
“是亞父先挑起來的火,我不過扇扇小風而已。”蔣蘭宮瞧他這擔心的模樣挺可憐,便笑著趴下蹭一蹭作撫慰。忽然身邊飄來黑乎乎的一團,蔣蘭宮差點嚇到,抬頭看去,旁邊竟然站著那個沒臉的“杜縈迴”。
這場面實在太詭異,蔣蘭宮趕緊拍拍有臉的杜縈迴:“它怎麼又出來了?”
杜縈迴摟緊蔣蘭宮,目光似刀瞪向那詭異墨色人影:“差點忘了,之前我趁老何傳音的時候,問過這是什麼東西。”
“何堂主怎麼說?”
“老何說,有可能是之前淨化的時候沒弄乾淨。”
蔣蘭宮愣住。
“什麼叫……沒弄乾淨?”
……
古怪的夢中相會之後,反而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天大亮時醒來,蔣蘭宮要開始籌算自己的“另一手準備”了。
他暫停靜修,直接趕往絳珠峰瓊脂洞,水路九曲迴腸,待來到塗海的暖閣門前,發現對方已經敞著門在等。
“有事說事,沒事快滾。”塗海正對鏡挽著頭上的雙刀髻,怎麼也沒法把兩邊的高度調整到完美。
蔣蘭宮走過來幫她擺弄了一下,總算把髮髻弄整齊了。
“小杜補得怎樣?”蔣蘭宮說著在桌邊坐下。
塗海回給他一個鄙夷至極的表情。
蔣蘭宮一看這個表情就知道那個俑可能沒救了,便開口準備要個替換的,塗海抬起一隻手讓他先不要說。
“你最近最好不要再出去,無論親身還是分魂。”塗海說著半靠輪椅,翹起二郎腿輕晃,“這只是忠告,你非要去我也沒什麼好說。”
“你也察覺到了?”
“風言風語傳得太快,誰知道最後會發展成什麼樣。”
塗海說著,搖輪椅轉到桌前,看著他:“現在通魔之事已經透露出去了,你的循序漸進合道之策,難道不會生變?”
蔣蘭宮垂目拄著額角,若有所思。
塗海越瞧他的模樣越覺得古怪,道:“難道說‘循序漸進’本就不是你的打算?”
蔣蘭宮指尖在額前揉著:“能循序自然好,但也要因時制宜。”
“可是如今大戰方休,人俑的數量一時也無法補足充裕。慕修顏投敵,獨孤護這邊本來管著識海丹爐,還算有道屏障,現在他也靠不住。”
塗海越說越覺得窘迫:“若要抽調其他州的人手來,可得儘快了。”
蔣蘭宮平靜:“維穩督院在八州的佈局是首要之事,先不必抽調集中人力,反而要儘量將重心分散。我有讓任何人都不能動無盡洞天的法子。”
“我能知道是什麼法子嗎?”
蔣蘭宮聽罷淺笑:“鋌而走險,魚死網破。”
塗海心頭一悸。
“倒也未必。”蔣蘭宮自嘲。
“小杜補好了,你看著辦。”塗海搖頭,“但是你上次分魂受損還沒有徹底痊癒,即便這個俑與你相性良好,能更強地錮住魂魄,你也要小心了。”
“多謝。”蔣蘭宮起身。
塗海心緒雜亂。
“杜岸那個‘正人君子’呢?不會出來攪局吧。”她問。
“但願吧。”蔣蘭宮隨意。
塗海嘆氣,推著輪椅跟上去。
兩人乘舟沿水路划向深處,進入製造人俑的工坊。
此處乃是枕泉司的腹地,坐在小船上放眼望去,這一處巨型洞窟好似封了頂的天井,坑壁兩側都支稜著長長的架子,數不清的俑皮晾衣服似的掛在上面。
坑底部連通地下暗河,乃是一片湖泊。故此二人一直乘舟下來,無需靠岸。
湖周圍燈火通明。
塗海望著這一片壯觀工事,眼神中似有感觸。
“我曾經從未設想過,有朝一日我做的事能公之於天下。”塗海道,“從被貶仙籍後我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沒做過對的事。”
“對與錯,有時沒有那麼清楚的界限。”蔣蘭宮道。
岸上正在剝製俑皮,取材並不是人屍,而是一些去了毛髮的獸皮。養皮用的藥,也不是取“童子血”,而是以複雜工序提煉萃取出的草木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