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原路返回，為證明真的記住了路，杜縈迴打頭一個走，還真順利回到了地上。

    離開地宮，陽光普照。

    蔣蘭宮走中間，回頭看著何容與道：“若何堂主不告訴我那些拆去骨甲的忌諱，說不定我就這樣做了，便也這麼死了。”

    何容與站在偏殿前，盈盈廣袖如在風中展翼：“若不將一切實情告知，我便得勝也意中難平。”

    蔣蘭宮笑道：“這不是聰明人該說的話。”

    何容與頷首：“我希望懷赦天君也見一見，這世上，總有人寧願不要太聰明。”

    蔣蘭宮拱手一拜：“請受敬意。”

    何容與搖頭。

    前頭走的杜縈迴心裏正煩得慌，穿過院子進了正殿，見周圍皆是高聳的惡相護法神泥塑。一個個張牙舞爪，懷抱經卷鎖鏈木枷等物，瞪著銅鈴眼怒視地下之人，訴說著法度無情。

    杜縈迴學著那些神像，做了幾個兇狠的表情，一轉頭在光滑的大理石立柱上看見自己的臉，卻有點滑稽。

    他揉了揉僵硬的腮幫子，回頭找那兩個人，只見他們正在門外說話。

    杜縈迴沒過去，就在原地聽著。

    “我已得知眉目。”何容與對蔣蘭宮說，“此事瞞得住一時，終究瞞不過太久。”

    “何堂主何時開始也對人嚼起舌根了？”蔣蘭宮笑問。

    “我要判斷，便需查明真相。此事若向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我願儘可能予以斡旋。”何容與道，“不論你的功過如何評斷，此事都不該是你被討伐的理由。”

    蔣蘭宮稍作沉默，道：“多謝何堂主。”

    兩人聊完了，何容與轉身走到院中，絲絲縷縷的靈氣聚集在他身旁，化作成群的白鷺。

    “何堂主是否有別的事要問？”蔣蘭宮望著他。

    “原本許多事想問。”何容與道，“可如今再見懷赦天君，發覺都不必問了。”

    蔣蘭宮垂目思索片刻，道：“何堂主回去，多留心慕容。”

    何容與平靜：“我便不問，也免不了聽一聽麼？”

    “我知他現在是指認我罪行的證人，我也是他的證人。”蔣蘭宮道，“在何堂主眼裏我們互相無憑無據地說對方壞話，都沒什麼用處，自然不需要多問。不過，我要說的是……”

    何容與表示願意傾聽。

    蔣蘭宮忽然抬高些聲音：“他至今一切心思行事，皆是因何堂主而起。”

    何容與露出些許動容。

    “請千萬要小心些。”蔣蘭宮微笑道。

    杜縈迴聽到這兒便走了上去。

    何容與正等著向他作別，兩人對著看了一眼，沒言語也沒動作。隨後山間雲聚雲散，白鷺紛飛，白衣仙不見去向。

    杜縈迴低頭看著蔣蘭宮：“方纔差了一點，沒聽見老何說什麼。”

    “並沒有什麼，有機會我和亞父可以說一說。”

    “機會在何時？”

    蔣蘭宮凝視著何容與飄散的地方：“當亞父願意告訴我那件事時。”

    杜縈迴知道他是認真的了。

    “慕容要如何處理？”杜縈迴牽開話頭。

    “慕容有何堂主保著，不等到把我也押到眾仙家面前一起審的時候，誰也不能將他奈何。”蔣蘭宮拍拍杜縈迴，往山門向走。

    “沒有那時候。”杜縈迴果斷，“你是至高無上的天君，無人有資格審判你。”

    蔣蘭宮回頭若有深意地看著他。

    “何堂主所願，確實比我所追求的更進一層，可也過於虛無縹緲。”蔣蘭宮說道，“今日懂了他的意思，我竟對他的悲哀感同身受，他也看透了我所無能為力的東西。我們二人這次，算是有了一份共願罷。”

    “聽你倆吵得挺歡的。”杜縈迴低頭看著他，“結果卻是理解對方了。”

    蔣蘭宮嘆口氣。

    “若爲了能與真正想要對抗的人最終決戰，”他說，“便在那之前，相互保護扶持著走下去也不錯。”

    杜縈迴大略懂了他的話：“老何在某些事上，可能並不是咱們的威脅。”

    蔣蘭宮道：“實話說，他一直都不是我的威脅，只是我真心盼望，最後面對的會是這樣一個人。”

    出雲雷隱宮還需再次引雷開雲，蔣蘭宮撥開天際的陰陽魚，杜縈迴踏上“離合”，將蔣蘭宮抱起來飛向山下。

    “亞父是想這樣直接飛到江陵嗎？”蔣蘭宮眺望遠處，估計要不了兩個時辰就能看見江面了。

    “倒也不是不行。”杜縈迴說得誠心實意。

    蔣蘭宮扶額擋風，心想這趟乘安之行，意料之中的波折又要多出幾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