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將劍喻心先離後合
杜縈迴想了想。
蔣蘭宮道:“我沒讓乘安督知道我來了,但是他們遲早會知道。我到漢口之前,他們一定會盡可能將之前大大小小的事整理一番,留待我檢查時不出疏漏。雲雷隱宮必然是其中一環。”
“乘安督主,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杜縈迴問。
蔣蘭宮一笑,捏著袍子的前襟挪了挪,坐穩道:“殷能,字才善。有能有才,心地不善。你大可叫他‘黃鼠狼’。”
“這綽號一聽就不像個好人。”
“是不是好人,還得看他對誰好、對誰不好。”
“他對你好麼?”
“表面功夫而已,但他老婆對我挺好的。”
“這跟他老婆有什麼關係?”
蔣蘭宮貼向他的耳朵:“殷能,嚴重、懼內。”
杜縈迴有所頓悟。
……
因嚇走了猿啼,行舟路上變得靜悄悄。夜裏星河漫天,明月皎皎出山巔。
杜縈迴在船首抱著將離劍擦拭,蔣蘭宮打著燈坐在他旁邊,抬手在劍的斷刃上拂拭。
將離劍泛着淡淡的寒光,斷處正在“將離”二字之間,“將”字缺失了,只留下一個“離”。
蔣蘭宮撫著劍身蹙眉。
杜縈迴看他道:“你平日藏得倒深,將離劍開江劈山都沒斷,讓你一掰給掰斷了。”
蔣蘭宮苦笑:“煉體受了那麼大的罪,修為總要有點長進。不過……能那樣斷掉,也有別的道理。”
杜縈迴攬著他的腰並排坐好,將劍攤在膝上。
“怎麼個道理?”杜縈迴問。
“之前贈亞父此劍之時,我說是在益州、也是如今蜀川錦官之地搜尋良材,鑄造而成。”蔣蘭宮看著劍道,“其實這鑄劍之中,還有一個材料,不是益州的。”
“是什麼好材料?”
蔣蘭宮笑笑,點了點自己的嘴巴:“是我的兩顆乳牙。”
杜縈迴愣了愣,驚喜道:“乳牙?”
“就是之前在遼肅府掉的那兩顆。”蔣蘭宮說,“你給我扔房上去,讓我長個兒的。”
“怪不得你後來不長個。”杜縈迴抱臂嘆氣,“原來是偷偷把牙給弄下來了。”
蔣蘭宮握著劍不以為意:“用我不長個兒,換亞父一統天下,豈不是太值了?”
杜縈迴看著他,眼神略微變化。
“若用這把劍,換你棠湖不走,那纔是值得。”他說。
蔣蘭宮將劍放下,假裝沒有聽出其中的意義。
“缺了的部分雖不少,但劍本來就挺大個,還能用。”杜縈迴也不再繼續之前的話,將劍翻來覆去給他看看,“我覺得,可以重新打一把刀,或者開山斧啥的。”
蔣蘭宮拄著臉:“那我再給亞父撬顆牙下來?”
杜縈迴道:“那還是不重新鑄了,它現在這德行雖沒個劍樣,不過揮砍著來也不錯。”
蔣蘭宮看著那個“離”字,道:“怪不吉利,寓意怕不是一刀兩斷。”
杜縈迴立刻擺手表示絕對不會,然後馬上攤平了劍,握著他的手:“你的骨頭鑄的劍,就你能收拾得了它,來。”
他將蔣蘭宮的四指頭蜷起來,只留食指立著,道:“運力。”
蔣蘭宮疑惑地將靈流凝注在指尖,只見杜縈迴提著他的手按在劍上,在那個“離”字的下面寫著什麼。
“拿我的手當刻刀嗎?”蔣蘭宮心想。
兩筆走過,蔣蘭宮已經知道是什麼字了,忍不住笑出來。
“別笑,手一抖字就醜了。”杜縈迴按著他繼續。
“哪裏哪裏,亞父的字龍飛鳳舞,伏虎潛蛟。”蔣蘭宮胡亂吹捧。
杜縈迴剛要笑,馬上繃臉:“別逗我,忙呢。”
蔣蘭宮眨巴眼:“亞父辛苦了,放著我自己來?”
杜縈迴堅決:“不行,得是咱倆一起寫。”
蔣蘭宮沒辦法,只好就這麼寫下去。六筆即成,抬起指尖來。
杜縈迴仍沒鬆開他的手,緊緊握住,看著劍上歪歪扭扭的那字。
是一個“合”。
“‘離合’,”杜縈迴認真,“先離後合,是謂‘離合’。”
蔣蘭宮看看字又看著他的側臉,笑而不語。
杜縈迴扭頭和他正好對視上,立刻端的一臉傻笑。
“行了。”蔣蘭宮實在是看不下去他的表情,也看不下去那枚蜘蛛爬似的醜字,扯著他的腰帶回船房。
杜縈迴收了劍,背手讓他牽著,好不怡興灑脫,邊走邊瞧著天上吟詩:“十二巫山見九峰,船頭彩翠滿秋空。朝雲暮雨渾虛語,一夜猿啼明月中~”
說著他對山吹了個口哨,滿山的猿鳴立時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