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林海尋藏斷腕求存
數十萬軍士絕無退讓,埋伏在山中的機關齊發,只為抵擋一人去路。
那嗜殺成性的猛獸一往無前,頃刻開雲破霧,再多明槍暗箭,也只是他眼裏輕飄飄的雪花。
朔風刃上人命脆弱如瓷瓶,成千上萬地破碎。
蔣蘭宮在迷霧中迅速退避,然而天火雷電籠罩群峰,追來的人步步緊逼,已然不能輕易回到安全線內。
他停步暫歇,手指狠狠抓在心口,似要剜進肋骨裡去。
“不、不能現在……”蔣蘭宮冷汗直流。
損失分魂的震盪尚未平復,煉體的舊疾竟又在此時復發!
“損失了多少?”蔣蘭宮勉強傳音去問。
“十之有三。”屬下回音。
蔣蘭宮隱約嗅到瀰漫在風中的血腥。
“全撤。”蔣蘭宮號令,“換人俑上。”
“君上……人俑已經沒了。”
蔣蘭宮聽罷,嘴角撇了撇,笑得發澀。
“遼肅宗抓到多少人?”他問,“妖獸呢?”
屬下報了個數,蔣蘭宮估計了一下,沒剩多少。
“除了杜灼桃和王遠道,都殺光。”他命令道,“撤回去守住外圍,按下一步計劃走。”
“那君上您呢?”
蔣蘭宮想想,平靜道:“等我命令。”
他轉身止步,沿著靈流的來向探尋到敵人,沉聲自語:“別人抵不住你,我不一樣。”
腳下地面顫抖,站也站不穩。
他抬手召劍,泣血紅光灑落,遁入掌中。
宿星閣劍法落霞息止,能令人對時間的感知產生一瞬的停滯。
此刻狀態這麼糟,要一次遍及太多人太大的範圍,不成了。
但或許……
蔣蘭宮一手撐傘一手持劍,橫在前方。
濃霧轉瞬消散,對面耀眼的電花紫光之中驀然閃現出杜遠亭的身影,濃眉下的冷峻目光指向他手中的泣血劍。
“落霞——”蔣蘭宮當即喊出。
“參星河!”杜遠亭同時放聲。
“——連江!!”蔣蘭宮突然閃身揮出白傘作盾,泣血劍紅光涌起如江水一瀉千里,轉瞬山橫水斷,在二人之間斬出一道長塹。
不等對方反應,他已仗劍以靈巧到不可思議的弧線閃身轉來,追加一斬。
這次纔是落霞息止!
杜遠亭眼前景象驟停,再次回神之時胸中熱流上涌,噴出一口血來。
背上沉重不堪,他低頭看著穿出身軀的尖銳長槍。八根光亮的槍桿粗似碗口一般,將他四肢胸腹皆死死釘住,尖端倒鉤微曲,還在顫動。
這不是什麼長槍。
連翹踩在蛛網上,背後的法相菩提蛛如囚牢刑具,將杜遠亭剛剛鑄劍彌補的身軀再次撕裂。
“以星宿排列、控制人體氣象所成的‘落霞息止’,唯有能毀壞星圖佈陣的‘參星河’一技可破。”蔣蘭宮心道,“以為我想不到?”
他不由分說提傘再補一擊,鋒利傘蓋邊緣切向杜遠亭的喉嚨。杜遠亭抬手抓穿傘蓋捏緊傘骨,被巨蛛螯肢釘穿的手臂血流如注。
連翹蜷曲螯肢將他鎖死,蔣蘭宮發動機關彈出傘上彎刃,杜遠亭生生掰斷傘骨,朔風劍接住連翹打來的金如意。蔣蘭宮泣血發動,杜遠亭接連擊靈爆將劍風抵擋。
三人相鎖,無法開解。
杜遠亭目不轉睛與蔣蘭宮相望,映成暖色的眼中寒冰卻越凍越深。
“君上!”連翹感到來自敵人體內排斥的力。
蔣蘭宮絞痛難忍,他連續打出幾式幌子之後,再次充盈靈力放出“落霞息止”。剎那連翹抽出螯肢避讓,白傘飛轉割開杜遠亭的虎口,隨靈爆直切咽喉。
他絲毫未有留情,功力燒穿山谷,定要取此人性命。
胸口的劇痛在這個瞬間消失了,鮮血爆濺噴滿傘皮。
突然間對面似擂鼓般在傘蓋上猛力一敲,當即傘蓋爆碎傘骨崩斷,杜遠亭陰沉冰冷的目光穿透殘破的景象,大手抓向蔣蘭宮的臉。
“不可能!就算是元嬰境的何容與也不可……”蔣蘭宮急忙仰身退後,忽然對面的手緊緊攥拳,氣力隔空撞入蔣蘭宮心口,將他擊飛倒地。
蔣蘭宮抬頭望著深塹對面,連翹趴在斷裂邊緣不省人事,菩提蛛已化為刺青回到她的身上。
杜遠亭傷勢頗重,一步一拖地走來。雖沒了方纔劫後那般威風,蔣蘭宮卻知道他還能再戰許久。
他在用他自己的渡劫前後一條半的命,換蔣蘭宮此刻苟延殘喘。
“杜遠亭……”蔣蘭宮仍能爬起來,“休戰!你提條件!”
杜遠亭:“放人。”
蔣蘭宮:“已經放了,你傳音問他們!”
杜遠亭確認過,繼續道:“還有。”
“說快點……”蔣蘭宮撐不住,身體裡痛到好似被揉碎,乾嘔卻嘔不出半絲血。
杜遠亭跨過溝塹,朔風垂著濃稠的血漿,抵在蔣蘭宮眼前。
“你要殺我,咱們就打到底。”蔣蘭宮瞪著他,“看是我先死,還是遠道兄和小桃他們先死。”
杜遠亭:“不要你的命。”
蔣蘭宮一愣,扭頭看著貼過來的劍鋒。
刃尖所指的,是自己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