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天羅地網插翅難逃
山澗之間巨網密佈,連翹坐在網中安安靜靜地望天,法相菩提蛛的長足在她背後蜷曲著,共生的二者之間分外和睦。
妖獸聚集在她的羅網之下,閃動的雷光彩徹繽紛。
絲線的纏繞令杜灼桃一動不能動。她茫然望著天邊依然在持續的戰鬥,不知道此刻應該希求什麼樣的結果。
無盡洞天有備而來,絕無放過他們的餘地。
天君與供奉親身入戰,不過是爲了速戰速決。他們有著十足的信心能夠控制局面,無論是單純的武力壓制還是他們在山間已經佈下的埋伏,都百密無疏。
進退皆在掌握之中。
“說了你們不會贏的。”連翹拄著下巴朝她看過去。
山尖升起一道直指雲端的赤色劍刃,漫天殷紅光斑隨之飄落,奇異的景象映入每個人的視野。
“那是什麼……”杜灼桃望著。
“是君上的泣血劍。”連翹道。
“好像聽到……”杜灼桃說著搖頭,“不是好像,是真的,是弋戎駒……”
劍焱頂天立地,收束於陡峭峰巒,弋戎駒載著少年的身影昂然凌駕全軍。
小杜勒馬崖邊,高擎泣血晶刃,釋放出烈烈鋒芒。杜灼桃望向滿天落雪般的血紅,竟覺得時間在放緩,乃至於停滯。
她動不了,身邊所有人乃至督院修士和連翹都默然形同泥塑。
一劍“落霞息止”,風靜雲休。
可這樣的靜止也僅僅轉瞬似的,晃了一下神便結束。
打破靜默的瞬間,法相菩提蛛迅雷不及般收網,人俑全數撲來將遼肅宗陣列淹沒,眨眼吞噬了王遠道所在的山崗。
督院趁勢大獲全勝。
不僅山中的軍陣如此,天上亦然。
杜遠亭眼前一晃,再次感到時間流動的一刻,腹中傳來了冰冷的痛覺。
他低頭看著沒入身軀的利器,那把合攏的白傘猶如長劍,片片如刀般鋒利的傘骨上鮮血淋漓。
“遠亭兄。”蔣蘭宮宣判道,“走好。”
他毫不猶豫地撐傘發功,將對方的軀體爆穿。
杜遠亭的身體像熄滅的天燈,從雲端直墜下去。
蔣蘭宮揮傘一同衝下雲層,彷彿要將那個人抓住,卻又默默保持著距離,直到杜遠亭砸進深山。
他只是要看著對方直到死透罷了。
蔣蘭宮操縱分魂,令山間小杜勒轉弋戎駒向遠處避開。
他落在被杜遠亭砸出的深坑旁邊,甩去傘上血水,一步步走來。
已經感覺不到活著的氣息,靈流的引導也像是連線著一個空殼。
那深坑的中央,杜遠亭沒有如願以償的變成碎塊,除了身體中央漏成個血肉模糊的大洞,其他地方依然完好的連線在一起,姑且看得出人樣。
蔣蘭宮走到他面前,那張血汙的臉上雙眼睜著,望著蔣蘭宮。
眼珠太久沒有轉動一下,蔣蘭宮幾乎以為他死了,然而再三確認,這具人形血肉還有一絲微弱的生命反應。
“吊着一口氣還有什麼意思。”蔣蘭宮將傘指向他,“給你個痛快吧。”
……
眼看著天邊墜落的身影,杜灼桃的神志忽然恢復了清醒。
“遠亭師兄——”她掙扎起來,拼命傳音出去,“遠道哥——”
周圍的妖獸追隨她的指引紛紛悲號,一傳十十傳百,相互共鳴。
被淹沒在屍體和土渣下,幾乎沒有知覺的王遠道聽到呼喚醒來,遍佈傷痕的手指勉強抓了一支訣,靈劍拖著巨弓回到他掌中。
他的視線被傾倒的林木遮蔽,拼盡力才尋到目標快速移動的掠影。血漿覆蓋的手勾住弓弦,靈力枯竭,便將精元注入劍身,以劍為箭,孤注一擲。
忽然那影子躍過山澗,清晰落入他眼中。
王遠道愣住,弋戎駒上的那個人,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
雖然比印象中稚嫩許多,卻……
“師伯……?”王遠道攥著弓的手直抖,無法瞄準,“幻覺嗎……不是……不可能,我沒見過師伯這個年紀,是師父託夢?”
那弋戎駒上的少年無比眼熟,然而卻拿著一把從未見過的血紅長劍。
暗藏殺氣的引起那少年的警覺,他轉頭探查,不經意暴露出半臉上的金紋魂拓。
“不是師父託夢!”王遠道當即滿弓對準,“是俑!蔣氏的俑!”
弓弦猛然釋放,那劍離弦劈穿密林,周遭樹木悉數倒伏。
小杜俑察覺避不開,匆忙翻身下馬,揮出泣血劍抵擋。
正要再給杜遠亭致命一擊的蔣蘭宮突然分了神,杜遠亭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沒必要消耗在這兒。”蔣蘭宮心道,傳音下令給督院各部,命其將暴露位置的王遠道捉拿。
筆直逼近的箭光猝然閃了一下,蔣蘭宮忽覺不對。
他即刻乾脆利落收回分魂,冷不防腦中一震,全身瞬息抽盡了氣力,斷線木偶般倒在杜遠亭旁邊。
那靈劍洞穿小杜俑胸膛,其中分魂轉瞬被滅,來不及揮出的泣血劍墜著輕飄飄的俑殼墮下山谷。
王遠道的力量也在這一刻徹底耗盡,撲倒下去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