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蔣蘭宮送了帖子去備辦順江而下的舟車，之後便引著杜縈迴去督院看卷宗。

    杜縈迴見了那滿倉的卷帙便開始頭痛。

    “這些都是關於蜀川剿魔的記錄。”蔣蘭宮沒有為難他進去慢慢翻，而是下了一道文書叫督院的人幫忙找了來，一併擺在前堂處理公務的抱竹廳裡。

    即便如此，仍是擺滿了桌上地上，撿都撿不完。

    杜縈迴隨手拎起一冊來過目，實則不怎走心：“蜀川州從何時開始剿魔？怎會有這麼多案卷？”

    蔣蘭宮知道他不用心看，便在旁解釋：“這些案件實則並非都是一統八州之後的，還有不少收集整理來的前人記述。”

    杜縈迴竟不知蜀川剿魔還有這段歷史，很是好奇。

    “蜀川州自古仙門勢力微弱，這邊的仙門多半是向其他州搶不到地盤，只好屈居於此。”蔣蘭宮解說道，“因而，實力參差不齊，大多隻是烏合之衆。便不怎敢於修魔勢力衝突，只能做些災害記錄，還有遇魔的地點，遭遇法術之類。不過有了這些記錄，倒方便我們後來人去蹲窩抓兔子。”

    杜縈迴扔下那一冊，忽然看見地上擺著個裝訂精美的盒子，與旁的一比簡直說不上有多氣派。便順手拿來，拆開象牙雕的書匣，將裡面書翻開來看。

    竟然還是本畫冊。

    “那是魔物圖鑑。”蔣蘭宮說，“也是前人編纂，卻不是本地仙門所出，而是名門峰林觀所作。我在宿星閣便見過一模一樣的。”

    “峰林觀就在靈永，離這邊不遠。”杜縈迴看得起勁兒，“應該是來驅邪，順道做了個記錄。”

    “名門所作，後來便作為權威的參考，共刊印了七冊，流傳在八州各地。”蔣蘭宮道，“亞父要是好好翻翻自家藏書院，定也能發現。”

    杜縈迴聽出他在挖苦自己，無奈道：“我家的藏書院，就是個發了黴的米倉。”

    忽然他意識到什麼，問：“你曾在我家翻到過？”

    蔣蘭宮捧著書正看，不理他便是預設。

    “遼肅宗到底都藏了些什麼，我還真不清楚。”杜縈迴說，“北方魔修沒什麼勢力，雜牌貨見的也不多，但是不知為何，偏偏也對魔諱莫如深。”

    “魔道由來已久，腳步早已在八州遍及。”蔣蘭宮道，“亞父所說之事，恐怕是老一輩人留下來的告誡，形成了習慣罷。”

    杜縈迴翻著那畫冊只覺得獵奇，並沒有看出多大名堂。

    書中畫的宛如地獄圖，肢解、熬屍油、剝人皮，再翻一頁，一個人被扭成麻花狀，卷在房柱似的粗棍子上好似一條蛇，正被其他人架在山崖邊烤。

    魔修修煉的法術，著實殘忍異常。

    不知是仙門刻意醜化還是世代相去太遠，傳聞中魔修甚至赤身裸體，無視倫理綱常，飲血食人。

    從這本冊子來看，實在是醜惡至極，任憑那個正常人見了這等東西，都說不出仙魔合道取長補短的話來。

    曾經在遼肅宗，蔣蘭宮想必是見過的。仙門中記錄的那些關於修魔的東西，或許大都有所涉獵。

    不過那些，絕對都是禁書。

    門客連進入書院的資格都沒有，然而蔣蘭宮在參與協理府中事務的時候，有了杜縈迴欽點的堂堂正正的通行令，能接觸到也不是十分奇怪。

    也許正是那時瞭解到魔修之事，他纔敢選擇借道蜀州，單騎闖巴山的。

    蔣蘭宮做的任何事，都不是簡單的頭腦一熱。

    “即便如此。”杜縈迴心下默道，“你那時也太不惜命了。”

    蔣蘭宮見他捧了那些圖冊好久，疑惑：“亞父喜歡看那些麼？”

    杜縈迴合上書頁，將盒子封好放回去：“隨便看看倒還有趣，只是描繪的恐怕有些失真，多看也沒什麼用處。”

    “失真？”

    “但見單絃明如玉、塗海等人，絕對不是這樣的。可見失真，留這樣的書傳出去，怪不得八州仙門要將魔道視為洪水猛獸。”

    蔣蘭宮點點頭，遞給他另一卷書冊：“亞父看看這個，這是沈鶴欽在長生崖之戰前，為我監管魔道所做的記錄。”

    聽到是沈賜弄的，杜縈迴這便有興致細看了。

    他拿來翻翻，看最早標註的日子在自己死後不久。

    “他那時就在蜀川？不一直跟在你身邊了嗎？”杜縈迴印象裡，凡是見到蔣蘭宮的時候，就能見到沈賜。

    “那些時日我還在安頓仙門，走不開。沈鶴欽乃是我心腹肱骨，他去我才放心。”蔣蘭宮道，“不過他並沒有去巴山見魔尊，只是在蜀川州內走一走看一看民風。這邊受魔道影響較深，先了解民間氣象，更有益於接下來的佈局。”

    杜縈迴稍頓，問：“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