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崖之戰後，單絃以死成就了蔣蘭宮的天君之位。

    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一定也有相應的手段強迫蔣蘭宮不會半途而廢。

    這是可想而知的吧？

    所以蔣蘭宮在痛病發作、神志不清之時仍苦苦哀求“還需要時間”。

    就算被請求一個只需口頭應允的成婚，也堅持著“還不是時候”。

    這個時間是多久？

    一輩子嗎？

    杜縈迴在旁聽了許久已是滿腹酸醋，他當年真以為蔣蘭宮和單絃只不過是講講客套話的關係。單絃要結盟什麼的也是為防被仙門糾紛波及，才與遼肅宗結盟好互為屏障，成敗到底憑的是杜家那方大印。

    結果你蔣蘭宮去了是給人彈琴熬藥私定終身？？？

    “單絃……”杜縈迴怒火中燒。

    魔尊追求的大道，什麼大道……

    打破仙魔壁壘，所謂合道，而又必須以仙門變革為突破口。

    單絃的目的似乎已經昭然若揭。

    再加上蔣蘭宮的復生……

    恐怕真是要借蔣蘭宮之手，將魔道舉為八州主宰！

    “你押給了他什麼？”杜縈迴望著蔣蘭宮暗道，“……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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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方蔣蘭宮聽了明如玉的問話，鄭重道：“他願你號令並代表魔修，與我共成仙魔合一大道。”

    明如玉靜默深沉，實則愣住了。

    “若魔合為仙的一系，那麼過於強大而又容易失控的修魔法術，就可以建立統一且相對溫和的規範。”蔣蘭宮解釋道，“只要仙魔不再對立，相互融合，取長補短，必定於治世有利。”

    明如玉瞪大眼睛疑惑地看著蔣蘭宮。

    杜縈迴剛剛的猜測全都栓塞在腦子裏，也懵然瞪眼瞅著蔣蘭宮。

    “單尊主秉承天人合一、海納百川之道。本為隱居獨善其身，實則心懷蒼生。”蔣蘭宮認真解釋，“他以包容世間萬物之心接納魔道成為魔尊，卻跨不過仙門成見這一道坎，為此苦思數十年亦無所獲。”

    他語氣越說越暢快：“直到我為結盟，對其闡明變革志向。單尊主才豁然開朗，並約定等我成事。只是魔修方面長期缺乏規矩，還需魔體震懾，又不能太多魔體分裂勢力。”

    蔣蘭宮眼中若有光：“故此單尊主去後，我先趁亂清理雜魚，在學府中鋪墊修魔常識，令督院向各地推廣使用改良後的法術。待蔚然成風，此時再由你牽頭歸順，定有一呼百應之效。”

    話音落下，明如玉和杜縈迴懵成一團漿糊。

    沈賜靜待片刻，拱手：“君上真知灼見，乃為天下當先。”

    杜縈迴：“他不是要讓魔修主宰八州？”

    明如玉：“主尊不是要滅盡天下仙門？”

    這兩人各自茫然，而後同時看向正一臉歡欣鼓舞的蔣蘭宮。

    “這麼難猜麼？”蔣蘭宮方纔把自己說得很高興，忽然見他們都很疑惑，不禁跟著疑惑。

    雖然沒猜到會是這麼個結論，但杜縈迴莫名覺得，這樣一本正經談治世之道，還能把自己談得花枝爛顫的蔣蘭宮……格外的可愛。

    似乎是發現沒有知心人，蔣蘭宮充盈的期待慢慢有些失落。

    “沒關係，此事是有些難以消化，今後還有機會慢慢談。”他恢復成那位溫柔和藹的懷赦天君，起身踱步。

    明如玉緩了不知多久，才勉強道：“主尊確曾提及天人合一之道。姑且……認為你說的是真的罷。”

    “可主尊他……”他沒有寬慰，反而抱起膝蓋，將臉龐埋得更深，“真的只需要留下一個魔體嗎？”

    蔣蘭宮走到他身旁，輕輕將手搭在他的肩頭。

    “單尊主目光廣遠，非是常人所能及。”蔣蘭宮似勸非勸道，“他早已看破人情冷暖，忘乎自我、忘乎生死，更何談一切身後之事。他只是心甘情願、放手一搏罷了。”

    明如玉抱臂哽咽。

    蔣蘭宮收回搭在他肩膀的手，走向杜縈迴。

    “荒唐……！”明如玉忽然泣聲道，“可以爲了世間人死，就是不肯爲了自己人好好活著！荒唐！！”

    蔣蘭宮神情凝重，杜縈迴牽著他拉入臂彎。

    “你和他一樣吧……你說的那些計劃里根本沒有你自己。”

    蔣蘭宮聞聲望向明如玉。

    明如玉抽噎聲聲，笑中帶苦：“你重活多少次都是白活……”

    沈賜挑起玉龍放出笛音，杜縈迴護住蔣蘭宮：“上去吧，他這樣估計也沒法好好談。”

    蔣蘭宮卻搖頭。

    “誰說我不為自己？”他笑著攥緊杜縈迴的手掌，“屬於我的願景，我都放在亞父那裏了。”

    杜縈迴頓覺暖意胸中流淌。

    蔣蘭宮仰頭淺淺微笑，與他緊扣雙手，並肩向地窖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