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憶機關算盡太聰明
別的人,發現了麼?
若發現了,可知其用意何在?
“這麼喜歡看海。”杜廣平的聲音如同卷著刀刃的絲綢,“懸崖上高一點,景色更好。”
面前的人影移動,蔣蘭宮收回目光,恭恭敬敬送走他們的背影。
杜廣平與那些人在遠處分開,獨自御劍上行。
蔣蘭宮臨出奉天之前,曾藉着端茶倒水的機會去客堂,略略瞥見過傳到杜縈迴手裏的佈陣圖紙,記住了師門每個人營帳的位置。
他不會記錯,懸崖上方那處單獨的大帳,屬於杜廣平。
蔣蘭宮思索一下,回到自己的帳篷裡稍坐片刻。
他心裏有數。不用多時,除卻身擔要務的杜縈迴同輩師兄弟,所有人都要到海岸待命,營帳周圍沒有人巡邏,趁這個時候出去,或可神不知鬼不覺繞道懸崖之上。
而蔣蘭宮之所以被排除在待命人員之外,還要感謝那群人嫌棄他沒修為,堅決不肯把他編訂在內。
蔣蘭宮對此倒也虛心接受。
這樣,趁著天雷到來之前,還有機會去探一探杜廣平。
“是你邀請我的。”蔣蘭宮在脖頸上輕輕搽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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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的時辰到了,蔣蘭宮撩著簾子看見人都離開了營地,方纔動身。誰知剛踏出一步,帳前突然衝出一道黑影,本就心虛的蔣蘭宮嚇得愣了愣。
對方看見他,警惕地停步回頭。
蔣蘭宮鎮定,笑臉相迎:“遠亭兄。”
陳遠亭眉頭深鎖,似是嗅到他身上那股薄薄的脂粉氣,皺了皺鼻子。
蔣蘭宮被他盯得直心慌。
“遠亭兄這是要前赴陣列?”蔣蘭宮自如地掩飾著自己本來目的,“若無妨礙,可否幫我與亞父帶個話……”
陳遠亭:“滾。”
蔣蘭宮心道:好我這就滾。
想著,急忙掉頭把門簾合攏鑽回了帳篷。
怎麼偏就碰上他?
要說整個遼肅宗裡,蔣蘭宮最拿不定的人,就是這個陳遠亭。他師父杜廣平越位之心在遼肅宗差不多人盡皆知,可這位遠字輩的老大,任誰也猜不出他想要什麼,鐵蛋一般無縫可鑽。
蔣蘭宮怕再等下去杜廣平就不在懸崖上了,好在是還沒出門時碰上陳遠亭,否則要解釋起來實在難辦。
陳遠亭一走,他趕緊出來,到懸崖上“看海”去。
高處不勝寒,狂風凜凜較海岸更甚。而景色確實如杜廣平所言,一眼望穿海島,更為蒼茫遼闊,動人心魄。
蔣蘭宮卻不是來賞景的。
“還真敢來。”杜廣平佇立在他旁側,宛如一堵高牆。
“師伯教誨,蘭宮自當一一領會踐行。”蔣蘭宮道。
杜廣平冷笑。
“說說,你到底來幹什麼的?”他抬手勾過蔣蘭宮的下巴。
蔣蘭宮順著他的手指轉過頭去:“今日,亞父見師伯這件新袍服亮麗不同尋常,私下裏讚美有加。我便替他來求師伯,給個門道,回頭也做一件。”
杜廣平臉色驟變。
“想不到……”他薄怒,“杜縈迴竟派你這麼個苟且之輩來找茬。”
蔣蘭宮察覺他過於激動的反應,繼續哄誘:“師伯誤會了,一件衣服而已,何來找茬一說?”
杜廣平臉上肉皮繃緊:“他是已經等不及要跟我平起平坐了,嗯?”
“亞父本是少主,繼承順位早已越過師伯,是師伯等不及纔對。”蔣蘭宮故意嘲笑道。
杜廣平拿定他是杜縈迴派來的,雖已怒火中燒,卻還沒有爆發:“如今我還是他師兄,他想拿捏我,也得掂量掂量宗門內的權重。”
蔣蘭宮只願他露出破綻,不懼接著激怒:“不妨與師伯敞開天窗說亮話,打從老宗主這幾年逐漸讓權於亞父,師伯便對亞父積怨頗深了罷。首席交椅得之不易,卻被橫空出世的後輩僅憑血緣輕易奪走,想必師伯不會善罷甘休。”
杜廣平面色駭人,手指驟然捏住蔣蘭宮的喉嚨。
蔣蘭宮屏息瞪向他。
“纔來了倆月,你倒心明眼淨。”杜廣平不急著掐死他,“若沒你吹風,杜縈迴不會有這覺悟。”
“亞父今非昔比、願師伯……好自為之……”蔣蘭宮扒住他的手指。
“那又如何?我現在捏死你,他往後照舊是頭熊瞎子。”
蔣蘭宮泛起冷汗,強撐住道:“我一個傳話的……師伯殺我不過動動指尖……只是、得罪了亞父便是得罪老宗主……待今日劫波渡盡,師伯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杜廣平目光愈發陰狠:“你以為搬出靠山,就能震懾到我?”
蔣蘭宮突然笑了。
杜廣平疑心頓起,手上鬆了點勁兒。
“師伯……”蔣蘭宮陰惻惻地盯著他,“若可不計後果,你是想幹什麼?”
杜廣平放開他的脖子大笑。
蔣蘭宮撫胸喘氣,望向他那隻掐過自己的手。
“太聰明瞭,聰明反被聰明誤。”杜廣平撫掌讚歎,再次攥住他的臉頰掰向自己,“任誰也留不得你。”
蔣蘭宮攥住他的腕子,玉似的手指冰涼滑潤,蹭在杜廣平的脈門上。
“謝……師伯提點。”
杜廣平甩手將他丟開,拂衣躍出懸崖向島礁飛去。
蔣蘭宮驚魂未定地整理衣衫,未曾注意到御劍偶然路過的劉廣源,方纔高高掠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