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求丹藥猜疑得內情
情緒稍平定之後,劉廣源因還有事要做安排,御劍先走一步。
而杜縈迴留下,等著剛出建寧堂的寧丕過來。
寧丕和他四目相對了一會兒,問道:“有事?”
“有。”杜縈迴說。
寧丕不介意跟他走一程,兩人不緊不慢,順棧道而上。
“今日在獸池,你撒了謊。”杜縈迴揭穿道,“我被下毒發狂之後,根本沒來得及殺死任何人,而蘭宮爲了引火到其他仙門,擺的屍體也都是別家的。”
寧丕悻悻:“但你敢說,從未殺過宿星閣之人?”
“殺過,正因如此,我纔來找你。”杜縈迴上步,“八州亂道中,我追殺蔣化吉。遼肅宗一到姑蘇,就把蘭宮沒帶走的宿星閣舊部都殺了。若你真是宿星閣舊人,那麼只向蘭宮尋仇,杜遠亭那群人不會信。所以你只能謊稱與蘭宮結仇在立仙尊之後,排除遼肅宗其他人,把殺戮一事全都推到我身上。”
“不錯。”寧丕承認,“蔣氏借遼肅宗之手殺宿星閣舊部,我這仇,遼肅宗也撇不清。”
可他立即話鋒一轉:“但遼肅宗只不過被當刀使,罪魁禍首終究是拋棄舊部的蔣氏,如今遼肅宗也遭背棄,反而與我同病相憐,目光長遠者,都知道最大的敵人是誰。
杜縈迴略加思索,道:“你這麼想,別人不會這麼想。一旦謊言拆穿,杜遠亭便不會再用你,說不定還要殺了你以絕後患,那你就看不到報仇雪恨的那天了。”
寧丕眼中戒備,卻道:“威脅要揭穿我,你有什麼好處?”
“你長於丹術,”杜縈迴開出條件,“給我煉一味藥。”
“這麼着急……我給你煉,要什麼丹?”寧丕毫不推諉。
“益陽純精化氣丹。”
寧丕冷笑:“有趣。”
杜縈迴不再說這件事,看著他的眼中有異樣,便問:“方纔在堂中得知戰報,我看你心事重重。”
寧丕不相瞞:“我擔心齊遠山今後凶多吉少。”
杜縈迴詫異。
寧丕陰鷙的臉上露出不屑:“我知道,我看起來,很不像個重情重義之人。”
說著他繼續向高處走,杜縈迴緊隨。
索橋勾連著峽谷深處的各麵懸崖,從上至下數十層,蛛絲般交錯在濃霧裏。
“若非那人力保,我莫說立下獸池之功,恐怕連活都活不到今天。”寧丕走上索橋,“他保我,從不拘泥所謂‘正道’,只為我能助他們拿下蔣氏。”
杜縈迴隨他踏上索橋,沒了修為,搖搖晃晃的感覺很是不舒服。
“他亦是驕傲之人,本可以有大作為。”寧丕悲涼道,“可現在都沒了……”
“蔣殿給了特赦,應該沒事。”杜縈迴道。
寧丕:“落在慕容手裏,不會有好結果。”
杜縈迴:“慕容得聽蔣殿的話。”
寧丕冷冷哼道:“天君絕不是蔣殿。”
杜縈迴想來沒有必要與他解釋。
寧丕轉過來看著他:“杜縈迴,你確實厲害。蔣氏竟迷戀於你這個死敵,寧可為你一輩子假扮他人。”
“廢話少說。”杜縈迴聽不下去。
“我只是奇怪,你似乎不是沒有發現。”寧丕說,“可你卻固執己見,即便是與仇人纏.綿同榻。”
杜縈迴:“我沒認錯。”
寧丕:“沒錯?你根本看不出,蔣氏對你執念深重,以至於記憶錯亂纔是真的!”
杜縈迴愣住:“你如何知道他記憶錯亂?”
“猜麼。我隨宿星閣那麼久,很容易看出來他的變化。”寧丕攥住橋索,山風吹動長橋,杜縈迴踩在板子上趔趄了一下。
“那你可知他為何會如此?”杜縈迴追問。
寧丕搖頭:“那段時間他已經疏遠我們,只跟沈賜親近。他在幹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僅能憑蛛絲馬跡去猜。”
說罷他十分好奇:“你知道那麼多了,竟還肯定自己的判斷?”
杜縈迴:“他還記得早年與我共處的細節,不會有錯。”
寧丕薄唇如刀:“那我倒要請你指點迷津,說說他是如何一夕之間變成蔣化吉的?”
杜縈迴眼皮一跳,未答。
寧丕察覺:“你知道,卻不敢說。”
又一陣強勁山風襲來,杜縈迴抓住橋索站穩。
“這可更有意思了。”寧丕說著轉身朝對面懸崖走去。
杜縈迴惡念頓生,朝那人走去。
——要是把他從這橋上扔下。
——就再也不會有人猜得出……
“你還需要我替你煉丹呢。”寧丕忽然說。
杜縈迴已經抬起來的手定在半空。
“況且你已是俗人,近身都困難。殺人,想想就算了。”寧丕側臉轉來,鋒利的鷹鉤鼻在杜縈迴眼中狠狠颳了一道口子。
杜縈迴拳頭攥得咔咔響:“早點煉成丹藥。我不吃也認得出成品中的成分,別想耍花招。”
寧丕嗤笑。
山風大作,杜縈迴抓住兩側橋索站定。前方的人如履平地,背手默然走遠。
……
戰後北谷口外,鎮遠督駐地。
釘著箭的雪勾獸俑擲在人腳下,椅子上坐著的人卻毫無反應。
血流浸透前襟的心月狐袍服,慕修顏僵硬歪靠著椅背,一副死不瞑目的慘狀。
來人扔下雪勾之後便走去一旁卸甲,完全不顧房中有具屍體。
他解去箭袋長弓,雙手伸向頭盔。
頭盔緩緩摘下,露出了慕修顏消瘦蒼白的臉。
他回頭看著椅子上自己的“屍體”。
坐著的慕修顏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魂拓消除。
“唉……”站著的慕修顏歪頭鬆了鬆頸椎,後頸上銀亮的甲片跟著扭動。
他走向那具人俑,從裏到外換上血衣,將自己重新打理成督主的衣冠。
房中傳來輕微的響動,慕修顏穿戴齊全走入裏間,掀開床帳。
他衝着榻上五花大綁的人勾唇一笑。
“醒啦,齊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