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遠山揪住慕修顏腰間繩絛死死拉住，慕修顏被他突然爆發的力量扭趴在欄杆上，居然笑了起來：“齊仙師是想帶我一起死嗎？”

    他目光瞥下樓車，一穿甲修士飛速撿走了雪勾的屍體。

    齊遠山拔去後頸長針：“何堂主！動手！”

    “哦？”慕修顏抬頭。

    何容與一己之力掃清障礙，劍氣震盪。

    齊遠山挺身迎風靜候裁決。

    慕修顏當即掙脫齊遠山，反手將他推向身後。

    劍刃落天宛如神鳥展翼，引頸貫入樓車，木樓瞬時爆碎，炎炎劍氣在陣列中劈開一道數丈長的深溝。

    血淋透衣衫，齊遠山跌靠在木樓殘樁上，眼前的一幕萬萬不曾料想。

    修遠劍刺進了慕修顏的身體。

    “阿慕……對不起。”何容與劍訣未鬆。

    慕修顏撐住齊遠山背後的碎門板，捂住流血不止的傷處：“我答應過君上……你不能死……”

    齊遠山伸手去抓刺穿他的劍，慕修顏按住不讓拔走。

    “我也不能死。”慕修顏笑著用環佩繩套拴住修遠。

    何容與引咒訣破陣，一再逼向破損的樓車。

    “灼桃！撤！”他傳音回去。

    “雪勾……雪勾還活著嗎？”杜灼桃眼淚濛濛。

    “雪勾恐怕是俑，白無谷內部已經暴露了。”何容與在空中輾轉騰挪，上百持器修士竟無法近前。

    ——為什麼才注意到？

    何容與自責不已。

    ——為什麼、明明在景鸞川遭遇過那般瘋狂的人俑襲擊，卻沒想到他們可能把獸類也做成俑？！

    藏龍彎那一帶是攔截人俑和探子的鴻溝，可是他們竟自滿太過，以為憑藉那個環境就能攔住敵人。

    卻不知敵人屢屢在那裏失手，故對那裏也是最熟悉的！

    鎮遠督會比谷中人更早發現嘯鰲，並不是個巧合……

    所以經過精心算計，把誘餌放到那個位置。製作獸俑時只把屍體的一部分留下，其他部分填充，偽裝成受傷也很難發現端倪。

    怪不得杜灼桃無法和這隻獸溝通，這獸卻能順從人言。因為裡面的生魂，根本就是個人啊！

    他們本來，只差將這隻靈獸……劈開檢視而已！

    “兵不厭詐……”何容與望著慕修顏。

    慕修顏按住齊遠山，身上插著劍面向何容與。

    “……恩公。”慕修顏改了稱呼。

    何容與心頭一顫。

    慕修顏將齊遠山推進只剩半截的樓裡，藏在基座中的修士將其制服，往下拖拽。

    “不……我……我還能……”齊遠山掙扎。

    ——還能一死以證清白、報效長遠大計啊！！

    他看著何容與降落，修遠劍卻紋絲未動。

    “不是要殺了我嗎……動手啊！何堂主！何堂主！！”齊遠山聲嘶力竭，“為何不動手！！”

    背後一記重擊，齊遠山當即昏迷，修士七手八腳將他塞入暗閣。

    慕修顏擋在門口，迎頭攔住何容與。

    “恩公，算了。”慕修顏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說著輕鬆的話，“修遠劍瞄準的原本就是我吧？恩公已經贏了，至少把齊仙師給我留下交差啊……”

    “阿慕抱歉，為制住你的行動下手重了些。”何容與挽住他輸送靈息，“我來帶你和遠山回白無谷。”

    慕修顏用力頂上劍刃，故意加重傷勢，逼得他不能去追齊遠山：“我的能耐……只有留在鎮遠督、才幫得了恩公。”

    “別動！我不需要你再幫什麼。”何容與被他自戕的行為嚇住了，顫聲道，“你一直冒著生命危險幫我！當初我離開無盡洞天與遼肅宗相會是你協助，次次戰役你都對我手下留情……這回你什麼都不用做，跟我走就好。”

    慕修顏避開他的注視：“恩公拔劍吧，殺了我纔是給遼肅宗最好的交代……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你就能帶走齊仙師了。”

    何容與劍訣緊著，卻遲遲沒有動。

    套在劍柄上的環佩叮噹作響，一時間酸楚涌進他的心頭。

    慕修顏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道：“這些是恩公以前剖石料給我做的，我都戴著，每天走路，它們一響，我就能想起恩公......”

    何容與心痛難忍：“對不起阿慕......我辜負了你......”

    數年間竹海相伴的回憶凝成一絲笑，掛在慕修顏的嘴角。

    “從前我總是勸恩公活得自在點，”他嘆息，“可若那樣，哪裏還是你呢……”

    鎮遠督並未因督主受傷停止進攻，陣型繼續靈活變換，向何容與圍攏。

    “恩公，這可能是阿慕最後一次幫你了。”慕修顏握向修遠劍。

    “別拔！”何容與哀求。

    鎮遠督的箭雨紛紛下落，何容與揮袖擊散圍堵上來的修士，要背起他走。慕修顏卻翻身躲避，滾倒在樓車顫巍巍的邊緣。

    “阿慕……”何容與急忙追去，天上降下降服陣法，他匆匆抵擋。

    慕修顏俯身攥住劍刃，鮮血洗刷著修遠細長的劍身。

    “住手！”何容與倉惶制止，可慕修顏已經將劍逼出身體。

    修遠叮聲戳在一旁，浴血後轉瞬自淨生光。

    “修遠……好乾淨啊。”慕修顏捂住傷處，退向斷裂的樓板，“可我……就沒有那麼幹淨了。”

    他仰頭從樓上墜落，何容與飛上去抓，慕修顏拍開了他的手。

    上上下下數不清的鎮遠督修士蜂擁而來，何容與忍聲執劍轉身，羽光明烈，散漫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