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護犢情切語重心長
兩人正說著,亭子邊的山路衝過來個身披蓑衣的人,進亭就直奔菅逸,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菅逸和獨孤護被蓑衣甩了滿臉水,滿面呆然地看著那人取帽子,露出一顆禿腦瓢。
“有熱酒。”悟生說著自行取用。
菅逸腦門幻痛,急忙往獨孤護旁邊蹭了蹭。
悟生頓頓喝完一壺,長嘆一口寒氣:“暖和了。”
“這不是枕泉司新來的悟生師傅麼?”獨孤護認出他。
悟生從熱水盆裏拿了另一壺酒:“你是誰?”
菅逸:“這位是清玄學府宗師,識海丹爐司長獨孤護仙君。”
悟生:“哦,就那個煉藥的。”
獨孤護:“對,就那個煉藥的。”
菅逸:“哈哈哈哈行行行,開心就好啊!”
悟生又喝完一壺,暖了身子便準備走,看來只是爲了蹭這口熱乎酒。
獨孤護待到他走遠,轉來小聲對菅逸說:“此人便是那要改命之人。”
菅逸:“嗯我已經知道了。”
獨孤護更加小聲:“懷赦不會給他改命。”
“懷赦不是說能改嗎?”菅逸疑惑。
獨孤護搖頭:“哪有說換個身體就換個身體這麼簡單,杜岸怎麼換成了魔尊的,棲虹子都不知道。這種法術恐怕在魔道都是秘密,懷赦若給他換,恐怕是要給他換成人俑啊。”
菅逸懵得很:“人俑那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呀?”
獨孤護:“這誰知道呢,可我看鬼僧活著也無慾無求的一心造器,不知道他那樣‘活’,是不是也無所謂。”
菅逸點點唇讓他不要再說了,獨孤護老實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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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綿綿,晌午天色已如沉暮。
雨打屋簷叮叮咚咚,反而襯得室內愈發寧靜。淡淡的香氣瀰漫宮室,凝脂雪腕帶著懶意,軟綿綿地搭過來,脈搏跳動也如天氣般悶悶的不舒暢。
獨孤護把脈片刻,從旁取針:“懷赦,不能再熬了。”
蔣蘭宮另一隻手拄著額角,心不在焉地點頭。
獨孤護為他施了針,看他這副沒精打采的模樣,嘆氣無奈。
“獨孤前輩。”蔣蘭宮輕聲說,“我的煉體一向由您輔助,不妨告訴我……還能活多久?”
獨孤護心驚,苦笑道:“勉強再活個一千年吧。”
蔣蘭宮低頭笑得叫人心疼。
“當年您不讓我煉體,告誡我此法會有遺症,我不聽。”他說道。
“後悔了嗎?”獨孤護問道。
蔣蘭宮搖頭。
“不後悔就沒錯。”獨孤護繼續取針。
“可我……”蔣蘭宮拄著額角的手挪到下巴,“當初為何一定要煉體?為修為,雖有成效,也還是不過如此。為避患,遺病甚重,得不償失。”
獨孤護施針不言。
“獨孤前輩,這遺症,”蔣蘭宮問,“可有‘失憶’?”
獨孤護搖頭:“這方子是懷赦你想出來的,也只有你在用,究竟有何遺症,我只能大略預判,無法事事俱到。”
“我近來總是想,可一去想,就疼得厲害。”蔣蘭宮的手又慢慢滑到胸口。
“那就不要想。”獨孤護道,“都什麼時候了,儲存力量纔是關鍵。”
蔣蘭宮乖巧地點了點頭。
“還跟個小孩一樣。”獨孤護說著低頭給他按穴位運靈。
“獨孤前輩。”蔣蘭宮叫道。
“什麼事就直說吧。”獨孤護專心致志,沒有抬頭。
“獨孤前輩特別好。”蔣蘭宮說。
“唉,幹什麼呀,跟我撒嬌嗎。”獨孤護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蔣蘭宮瞥向自己手臂上的銀針:“您幫我再配一副藥吧。”
獨孤護抬頭:“那藥早就不用吃了呀。”
蔣蘭宮看著他微紅的眼圈,笑說:“不,是請幫我配副助夢的藥吧。”
獨孤護的臉色有點繃不住:“這倒行,但安眠是不是更好些?夢多也傷神。”
蔣蘭宮垂目:“我想見他。”
獨孤護皺眉,急忙收回前話:“那可不成,你要想做做好夢,我給你去拿只黃粱枕也好。要是被他邪術入夢,你敢保證痛病不加重嗎?怎麼到這個節骨眼上非要意氣用事?”
蔣蘭宮欲說還休,頗有些神傷。
獨孤護撇開臉,看不得他這個樣子,
“可是……菅宮主勸過我,意氣用事,未必不好。”蔣蘭宮說。
“那老頭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獨孤護說。
蔣蘭宮知道他纔跟菅逸喝過酒,笑而不語。
“你確實有遺忘。”獨孤護說。
蔣蘭宮一怔。
“你忘了,”獨孤護說,“你被那段舊情折磨得多苦。”
蔣蘭宮目光躲閃。
獨孤護給他運靈完畢,取下針收好。
“請給我一副藥吧。”蔣蘭宮在他起身時說道。
“你精通藥學,非要吃就自己去拿吧。”獨孤護道,“不必求我。”
“我對這次方子的烈性有要求。”蔣蘭宮道,“需要特別煉製,我沒有時間。”
獨孤護已經站起來了,聽完趕快又坐下。
“怎麼了,非要折騰這一遭?”獨孤護有些隱隱的害怕。
蔣蘭宮挽發淺笑,目光朝窗外雨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