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將功補過領命前行
慕修顏對此遊刃有餘:“東路雖過秦嶺,但也只有秦嶺。所以東路地勢較為單純,好走。但,東路要先過唐督主重兵把守,首陵州內十八郡督院都已備戰。向下到老奸巨猾的殷督主手下,又是十來個郡督院等著。何況他們覺得地勢好走,我們的人也好走,從海寧州呼叫人馬到首陵、從臨陽、靈永、乃至拜越調派支援乘安州,都極其容易。”
蔣蘭宮點頭。
慕修顏察覺到他們分析相合,接著說:“而西路,玉山州高原聳峙,天險難通。當初立身其中的八百盟,也苦於天災橫行,長期意圖向東擴張,可知其中兇險難測。而遼肅宗大部分人來自平原,對山地並不十分適應,進白無谷也不過數月而已,玉山州只憑地形便是一條攔路虎。”
蔣蘭宮低頭看著花聽他講。
“何況……玉山州里,還有號稱‘黑風夜叉’的察幹督主鎮守。”慕修顏道,“再之後,蜀川州可是青冥君屬地,曾經那是邪道盤踞,百家仙門望而卻步,如今明如玉還藏在山裏。更不要說劍門關險象橫生,步步踩在刀刃上。從西線入靈永的路,難上加難。”
慕修顏說完低頭拱手:“君上,無論他們選哪條路,都是腦袋提在手上,破釜沉舟了。”
蔣蘭宮思索。
“但屬下以為,西路還是有可取之處。”慕修顏說,“畢竟天險,我們的人,能把控的地方也不多。若杜驛削尖了腦袋闖進西路,我們多半要盼他們被老天爺和土地公打敗了。”
蔣蘭宮:“八州亂道時,我曾為遼肅宗選過西線走玉山州,入蜀川的路。”
慕修顏急忙垂目:“屬下竟忘了君上早年奇謀,方纔還誇誇其談,君上見笑。”
蔣蘭宮懶得聽他逢迎。
“當時雖覺得路難走,可我難敵也難。”蔣蘭宮道,“借道魔尊眼下,反能以之為屏障。劉廣源、杜驛等人,都不會忘了我這一計。”
慕修顏眼珠子亂轉,忽然定住,道:“所以……君上以為……”
“你以為?”蔣蘭宮把問題拋還給他。
慕修顏接應:“我若是杜驛,且不提選哪一路,定要先分些人馬,在其中一路出口做障眼法,使人誤以為他們選擇此路,藉此給真正的主力出谷,拖延時間。”
他說著瞥一瞥蔣蘭宮,道:“杜驛一定要率領主力,若出穀人中不見杜驛,那便是障眼法。一旦見到人馬出谷,另一側谷口必須提高戒備。”
蔣蘭宮:“還有呢?”
慕修顏:“我有辦法先引谷中一撥動亂。”
蔣蘭宮俯身朝他看去。
“懇請君上。”慕修顏行禮,“即刻放我真身,前去首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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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不疑。
當年不止一人向他彈劾慕修顏,而蔣蘭宮心裏早已經有數。
數年前剛剛提拔鎮遠督時,沈賜就曾頗為激切地反對過。
“君上為何要任命慕容為鎮遠督主?”
蔣蘭宮聽罷輕笑,解下頭頂沉重的天君冠,黑髮潑墨似的滾下肩頭,將背上白衣染成山川畫卷。
沈賜背手握著斗笠,遠遠站在他身後。
“此人與我等皆有仇怨,不忠不義,反覆無常。”沈賜仍不懈勸解,“當初他臨行使詐,屬下失手未能將其殺死,可重傷致殘落入百尺高崖,他竟能活下來,還探查出何容與藏身之處。恐怕此人背後,大有陰謀。”
蔣蘭宮揉著頭上穴位,坐在窗前吹風。
“君上……”沈賜有些心急。
“鶴欽,”蔣蘭宮道,“你覺得,慕容到底想要什麼呢?”
沈賜沉默少許,道:“權。”
想當然是為此,不然那人何必一路出賣他人,步步為營發了瘋地往上爬?
財,他從沒多斂。色,他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從學府無賴到督院嘍囉,抓住機遇選進鎮遠督,冒尖立功,直到拿下了海寧州,他還在拼。
他想要的權力究竟有多大?
“對,他想要權。”蔣蘭宮道,“不過,權只是手段,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沈賜警覺:“他難道妄想取代君上?”
蔣蘭宮搖搖頭:“天君本就是眾矢之的,他樹敵無數,且並非能以實力保全自己之人。若他在我這個位置,必定要遭群起而攻,僭位無異於自殺。相反,他極度依賴我給他的庇護,所以他會聽話。”
“聽話”是個有意思的詞,沈賜若有所思。
“天君令的職權由督院監督,八州督主各有所長,但我是爲了八州而選的他們,不是我自己。”蔣蘭宮道,“他們可以不聽話,可以拒絕我的要求,只要他們依照仙法好好辦事,就是賢臣。”
他笑了笑:“而我需要一個自己的督主。既可以做到所有督主都能做的事,又能做到別的督主不能做的事。尤其,做我想做的事。”
“君上高瞻遠矚。”沈賜懂了。
“我從沒指望慕容忠心不二,只是我知道他想要什麼罷了。”蔣蘭宮說,“他不挑不揀,偏愛玩弄人。我給他權力,讓他盡情去作踐我的敵人,他自是樂在其中。”
薰香縈繞,蔣蘭宮緩緩從回憶中抽出思緒。
“也樂得夠久了。”他的五指穿過菸絲收緊,好似扼住了誰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