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棍棒之下曾出孝徒
相較靈永州方面一個接一個丟擲誘餌,白無谷這邊要沉著得多。
首陵督院還在將人俑往谷中送,杜遠亭的命令依然是處決在谷口,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真正的活人。杜遠亭索性更加乾脆,連被射爛的人俑都就地焚燒,並未收斂運去他處。
此事傳到杜縈迴耳朵裡,倒覺得做法不錯。雖然自己沒透露主俑可以代替操縱者的眼睛,但是之前無盡洞天那麼多暗樁,再加上所謂永晝宮案的案犯也在這個地方,杜遠亭知道人俑的用途也不奇怪。
他更擔心蔣蘭宮這次能有多大把握。
白無谷一直在備戰,杜縈迴覺得他們離出谷不遠。
離九月初九重陽還有三天,白無谷中一點節日的氛圍都沒有。往年此時都準備看菊花紅葉,現在這兒卻只有經年不改的黑石白草。
不過好在他獲得了去校場觀摩的許可,日子還不那麼無聊。
聽家裏人說,劉廣源和王遠道師徒倆是場上主要負責人,操練內門舊部是劉廣源的事,而訓練年輕弟子則交給王遠道,偶爾也會換過來。
上輩子,杜縈迴自以為跟師門弟子打的交道不少,可現在想起來,真正親近熟悉的人卻不算多。僅僅是因與劉廣源感情深,所以也熟他的兩個徒弟而已,那老大王遠道、老二萬遠樓,模樣性子大不同,一派赤誠勇武卻都得了師父的真傳。
歲月一晃,當徒弟的王遠道也在帶徒弟了。
觸景生情,杜縈迴就很想念那咬牙切齒叫自己“師尊”的蔣尋棠。
白無谷校場後高臺上有一方鼎,跟遼肅府門口那一隻很像,外表也金燦燦,卻是黃銅的。
那隻蔣蘭宮死活舉不起來的金鼎還在原地,被萬遠樓看著。
這隻銅鼎,杜縈迴趁著天晚以後上去舉過一回,還行,能舉起來轉圈。至少從資質上說,這個單絃的身體還不是差得太過分。
突然,場上的一聲暴喝將杜縈迴喊回當下。
“幹什麼吃的?!講多少遍還在那兒看看看、看什麼看?!等你眼珠子回過來腦袋都飛了!”
王遠道抬腳將一個單薄的少年踹倒在地,拔起木樁子就抽,碗口粗的長木樁子打在少年屁股上應聲折斷。
那捱打的少年扔了劍跪在地上領罰,咬得嘴巴都流著血。
杜縈迴見那修士年紀尚小,走上去問:“怎麼?”
“師伯,這小子懈怠,一個招錯了三遍還錯!按律該打!”王遠道抱拳道。
“錯了三遍還錯,知道錯哪兒了?”杜縈迴低頭看著那眼睛哭腫的少年。
王遠道搖頭:“他纔不知道錯哪兒,就是心思沒在這兒!”
“我用心了!我真的用心了!師父!”那少年辯駁。
王遠道抓起半截木樁子又要打:“還擰!打你一遍不長記性,打十遍我看你還長不長!”
杜縈迴抓住他的樁子。
“都不知道錯哪兒打了有什麼用?”杜縈迴問。
“師伯,您也知道,咱遼肅不慣徒弟,從小都是這麼打下來的,練得成就練,悟不透就悟,錯就捱打。”王遠道放下木樁,“師父當年打我們,比這還狠,我們都擔下來了。”
“我現在想法有點不一樣了。”杜縈迴說。
王遠道不解。
“你叫什麼?”杜縈迴問那少年。
“晚輩……晚輩蘇流火。”少年跪在地上拜道。
杜縈迴點頭。
遼肅宗收徒依次排字,父祖暫且不提,從他這一輩往下數,分別是“廣、遠、流、名”。杜縈迴是嫡子,沒跟廣字輩的師兄弟們同字。
這只是遼肅宗自己家的排輩,和遼肅宗附屬的一些旁支門派比起來,他的輩分還要再高一些。
杜縈迴看看這個少年,發覺流字輩居然也這麼大了。
真有種看孫子一般的親切感。
“給次機會,我告訴他錯哪兒,然後跟我打一場,要是還錯,你就打。不錯了,就不打。”杜縈迴伸手摸了一下腰,發覺劍還是不在自己手上,便伸手朝王遠道要劍。
王遠道猶豫了一下,但杜縈迴看他的眼神太嚴肅,他也不好違逆長輩,便將靈劍交到他手上。
杜縈迴蹲下去跟蘇流火說話,周圍的人全都往這邊看,王遠道朝他們吼道:“看什麼!練自己的!”
杜縈迴說完起身,蘇流火也站起來。
“我劍不出鞘,你隨意。”杜縈迴看著他空空的腰帶,“原來你沒鞘。”
“沒……沒有。”蘇流火低頭。
“沒有沒關係,劍在利不在形。”杜縈迴說,“就是別把自己碰傷了。”
王遠道指著蘇流火:“這是你師爺,好好打,再錯一次,師兄弟都跟你連坐!”
旁邊練劍的人都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