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建寧堂內。

    細碎的鈴鐺聲急促地搖進了殿堂。

    一襲火紅獵裝的杜灼桃臉色不佳，快步走到席中坐下。

    她身後走來的王遠道緊趕慢趕，又不敢跟得太近，正要隨著杜灼桃坐在旁邊，杜灼桃卻瞪了他一眼：“靠這麼近幹什麼？你那頭髮亂死了，別蹭到我身上。”

    王遠道委委屈屈地捋著一頭不服帖的捲髮，坐到了前頭齊遠山的下手。

    “又惹著桃妹妹了？”齊遠山小聲問。

    王遠道縮著頭：“我……我就問了一句，為什麼她今天總是看師伯。”

    齊遠山送給他一個眼神，王遠道很默契地明白這是說：“會給你燒紙”。

    杜灼桃的怒氣已經飛了太遠，王遠道很擔心地朝座中主君位看去，而上面那位依然不聲不響，不注意看還以為他是屏風的一部分。

    齊遠山按著王遠道的肩膀，讓他不要多話。

    杜遠亭似乎完全沒看見那兩人進來，也好像忘了齊遠山一直在這裏。

    八月將盡，谷中的秋風越來越催寒了，這幾日還飄下雪絲。

    加上這尊大冰雕在前頭擺著，建寧堂裡冷得叫人坐不住。

    杜灼桃等不下去，抬頭道：“遠亭師兄！我和蔣氏沒有任何瓜葛！杜岸今天說的那些也都沒有印象！我那時才兩歲，連杜岸都不記得！”

    杜遠亭沒理她。

    齊遠山咳了兩聲：“師伯是長輩，直呼姓名，無禮。”

    杜灼桃咬住嘴唇。

    杜遠亭默默垂首看向地上鋪著的獸皮：“我找的是王遠道。”

    杜灼桃和王遠道都愣了一下。

    齊遠山則舒了口氣：這人乾耗大半晌終於肯開金口了。

    “桃兒絕不會同情杜岸，遠亭師兄不用擔心。”杜灼桃再次撇清。

    杜遠亭的沉默越來越嚇人，王遠道趕忙起來，走向杜灼桃：“桃妹妹，你先回去吧，這有正事兒呢。”

    “我也有正事，我今日策馬去塬上，專門看那些人怎麼炸靈脈捕妖獸。他們能做的我都行，遠亭師兄就把我分到那一部去吧。”杜灼桃說著起立看著杜遠亭，“我會是極好的獵手，下面這場大戰缺不了我！”

    杜遠亭看看她：“誰叫你去的？”

    杜灼桃：“我自己。”

    杜遠亭馬上不看她了：“遠山。”

    “在。”齊遠山放下茶杯拱手。

    杜遠亭：“叫族裏看好她。”

    杜灼桃不服氣地推開王遠道：“我擅長馴獸，能為遼肅宗出一份力！”

    杜遠亭揮了揮手。

    王遠道趕緊扶著杜灼桃的肩膀把她往外轉，杜灼桃拍開他的手怒氣衝衝地走出了建寧堂。

    杜遠亭抬頭看了王遠道一眼，王遠道趕緊重新坐下。

    “和他說一遍。”杜遠亭對齊遠山示意。

    齊遠山答應過後，轉頭對身邊王遠道講：“現在師伯困厄於情網，實在令人憂心，我以為，不妨以毒攻毒，讓師伯回心轉意……”

    “齊師兄，這什麼意思？”王遠道突然緊張。

    齊遠山：“師伯早年事事如意，反而內心空虛，正好蔣殿給他填滿了，所以蔣殿沒了後這塊兒又空下來，師伯才惦念不忘。若換一個更適合師伯的人，重新給他填上。這樣一來，師伯就能慢慢地把蔣氏忘了。”

    王遠道點頭完了又搖頭：“那準備讓誰填？”

    齊遠山：“這要看師伯喜歡什麼樣的。”

    王遠道：“那……何堂主不行？”

    “最早想的就是何堂主，但是何堂主現在態度也不是很明朗，所以上來就撮合他倆，太顯眼了反而不好。”齊遠山說著思索了一下，“需要個引子，讓他們兩個察覺到相互之間已超越摯友之情。”

    王遠道更加不安：“你淨整這餿主意，我覺得不行。還有，為這事幹啥找我？”

    齊遠山暗搓搓的小算盤就這麼被否了，忙放下茶杯誠懇道：“此事當然要尊重你的意見。”

    王遠道一下子點透了，揪住齊遠山脖領子就拎到面前：“敢打小桃的主意我看齊遠山你活膩歪了！那是親戚！一個姓！血裡頭流著的親！”

    一扯，齊遠山端著的那點高雅都讓他扯沒了，趕緊把住他的手以免被勒斷氣：“現在師伯和誰還有血流著？”

    “那你怎麼不說，師伯他……他他他……”王遠道眼珠子瞪得要掉在他臉上，“是個斷袖！”

    “是看臉的斷袖！蔣氏長得像女人，蔣殿一開始也是當女人搶來的，沒準師伯就好這口，小桃是女的反而沒事！”齊遠山被他直接從地下拎到站起來，“我也沒打算來真的，就是刺激一下那兩位！快放手……”

    王遠道鬆開他，齊遠山還沒喘勻那口氣，先忙不迭地整理儀容。

    “灼桃都不必知情，只是設個小圈套讓她往來幾次，讓何堂主和師伯之間產生誤會，然後再解開誤會，這樣一來二去，必能患難見真情。”齊遠山攏好衣袖，將那精緻的小茶杯挪到一邊。

    “想得這麼美！你怎麼不獻身去讓他們患難？我看你這小白臉穿上裙子正好對師伯那口！”王遠道就差拿劍懟他。

    齊遠山正色拒絕：“我又不是斷袖。”

    “你個慷他人之慨的王八蛋——”王遠道衝上前把他揪住拖到堂中間揍，齊遠山不得不丟了面子還手，兩人扭打成一團。

    杜遠亭默默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