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庭園攜手難測人心
上刑貶籍的流程走得十分快。那雲雷骨甲,杜縈迴一開始就沒當回事,穿上只覺得一絲微妙的異物感從脊樑骨感染至全身,過了一會兒便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了。
至於貶仙籍,他坐等著像那些曾經被貶的人一樣被欺凌,結果那群人把流程走完就各自散去,壓根沒有理他,連提出這倆餿主意的沈賜都沒再多言。
杜縈迴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就算被貶,那背後的靠山,可還是蔣蘭宮啊!
杜縈迴自己都猜不透蔣蘭宮的意思,別的人多半也猜不出來,看蔣蘭宮大殿上那副委屈求全的模樣,倒好像是維護一般:行行行,你們的條件我答應了,那人我能領走了不?
——居心叵測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然後杜縈迴就被單獨領走了。
他照舊被人服侍好錦衣華服,送到後山府邸花園,叫他在亭子裡待著不要胡亂走動。
杜縈迴倒怕走走掉到陷阱裡,就坐在亭子裡看園中景色。這裏還只是整座園子的一小塊,假山迴廊塑得玲瓏別緻,尤其那一汪池塘,寧靜無波,倒映著青空白雲,如畫一般。
他察覺微動,扭頭看見了蔣蘭宮。
對方衣服已經換過了,揹着那隻傷手立在池塘邊。長媚眼一轉,避開杜縈迴的視線。
杜縈迴邊朝他走邊留意著周圍有沒有鐵夾暗箭之類,直至靠到近旁,見蔣蘭宮沒有躲開,他便一把拉過對方的傷手,從掌到臂包著白紗。
“為何要傷自己?”杜縈迴問。
蔣蘭宮有點詫異:“若你我沒有一點爭執拉扯,旁人看來不奇怪麼?”
杜縈迴:“你砍我就行了。”
蔣蘭宮笑:“傻亞父。”
杜縈迴被他叫得心裏沉甸甸:“堂堂天君對一介草民稱父,旁人聽了不奇怪嗎?”
蔣蘭宮:“這裏又沒有旁人。”
杜縈迴已經亂得不能再亂了:“你演這齣戲,就是爲了光明正大把我在無盡洞天遛來遛去?”
“話不能這麼說,我也預備好他們不同意,當場把你再殺一次呢。”蔣蘭宮輕鬆道,“雖然那樣會少了很多趣味。”
杜縈迴沒氣可生,壓著滿腹牢騷說:“我這人,啥都沒有,就剩有趣了。哪都不好,就剩好笑了。”
蔣蘭宮很配合地笑起來。
杜縈迴仔細回想了一下,心裏有了點數:“這戲不是給我演的,是給杜遠亭。”
“你還記得他?”
“我記性還沒差到連這也記不住。”
原在大殿上說杜驛,杜縈迴就想到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杜驛杜遠亭。剛復生時單約說起杜氏叛亂,主君竟然是杜驛,杜縈迴想來直奇怪。
“杜遠亭不可能被招降。”杜縈迴下判斷。
“我知道。”蔣蘭宮說。
杜縈迴想往深了說,蔣蘭宮搖搖手指表示不想多談。
“想吃點什麼?”蔣蘭宮轉移話題。
杜縈迴臉一沉,剛想說“你的飯我以後都不會吃了”,蔣蘭宮忽然手上一挽,轉身把他牽著往回廊裡慢慢走。
杜縈迴攥著他的手,欲言又止。
蔣蘭宮走走停下:“別拉那麼緊,疼。”
杜縈迴當沒聽見,抓得更緊往自己身上一帶,攔腰摟住了他。
他聽見蔣蘭宮輕笑的聲音,隨即一隻涼冰冰的手撫上側臉:“別這麼心急。”
杜縈迴不鬆手,手掌向上慢慢滑動,蔣蘭宮試著掙了一下,沒能脫身。那隻大掌抵住他的喉間,五指慢慢的卡住收緊。
蔣蘭宮哽了一哽,在手指的強迫下仰起頭。
“亞父……?”他尾音微微上挑,不解得可憐。
杜縈迴立刻沒骨氣地鬆了手。
當然他知道,自己就算不鬆手,蔣蘭宮也能操控他背後的雲雷骨甲及時解脫,但是蔣蘭宮偏好做出那副延宕模樣,提著他的心緒上上下下。
蔣蘭宮揉揉脖子,因為捏得輕,並不痛。
“杜岸,你只有依附著我才能活下去。”他仍然語氣平和,“別忘記你現在上了魔尊的身,已是仙家之恥,貶了仙籍也甩不掉。杜遠亭如今和你撇乾淨還來不及,別指望他還能顧及你的死活。魔道那方更不消說,不是主尊卻霸佔著主尊的身體,明如玉不朝你索回這個皮囊或許算仁義,其他魔修,可未必心這麼大。”
他的威脅很有些分量,杜縈迴心道確實如此,然而……
“我就是想……”杜縈迴抱胸望向假山,“試試你能不能對我動雲雷骨甲。”
蔣蘭宮愣了愣。
“你好無聊啊。”他隔了一會兒才評價。
“怎麼又不說趣味了。”杜縈迴把手臂抱得更緊。
“不,我是覺得,亞父你這些日一定過得太無聊了,連雲雷骨甲都想玩……不過這個麼,我們可以慢慢來。”
——這個還是不來了。
杜縈迴不知道怎麼把話圓回來,可想了一陣,說:“那個吃什麼,就,吃火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