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風和魚躍淺弄輕彈
杜縈迴嚼了嚼鴨蛋:“有的事不知道也無所謂。”
他倆還在樹下坐著,宋環爬到牆頭上喊:“少君!有粽子吃啦!”
隨即他“誒呦”一聲被揪了下去,牆後傳來連翹的聲音:“小環你就向着他!他辟穀什麼也吃不了!”
杜縈迴眼看著蔣尋棠慌忙把吃剩幾口的鴨蛋包住往兜裡塞。
連翹提著幾隻青粽子進了門,餘諱扛著宋環在門口探頭看熱鬧。
“棠少君。”連翹笑笑,突然指著他的鼻尖,“又——偷——吃——!”
蔣尋棠舔舔嘴角的蛋黃油,往杜縈迴背後一腳蹭過去。
“厲害了,居然躲老魔頭背後!”連翹伸出如意,“別以為隔著人我就打不著你啊。”
杜縈迴中斷:“那粽子給我的?”
連翹提著線繩晃晃:“想吃嗎?叫我一聲姐姐。”
杜縈迴不想吃了。
連翹見惹不動他,頓覺沒意思,把粽子拋到他手上:“賞你的。”
“你今天頭髮也是蔣殿編的?”杜縈迴看著她的彩色發繩。
“對呀,整個無盡洞天,除了你背後躲著的那個小混蛋,君上只給我和三七梳過頭。”連翹晃腦袋。
蔣尋棠冒出頭來指著杜縈迴:“誒,這兒還有一個。”
連翹好奇地看著杜縈迴:“誒沒看出來,你進步不小啊,都有這份寵了。”
說著,眼睛順路朝他身上一瞟,撇嘴。
杜縈迴莞爾不言。
“得了,看給你美的。”連翹抱臂聳聳雙肩,“時候都到了,走不走呀?”
杜縈迴撫琴擺擺手:“你們先走,我還有點活兒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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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過了不多久,萬遠樓便啟程回海寧,蔣蘭宮只在殿裡見了一面,沒有單獨去送。杜縈迴表示送送就回,跟著下山去了鴛鴦塢。
待他們走後,蔣蘭宮沒在天君殿多坐,藉着自己清閒,踱步去後山的庭院觀魚臺涼亭裡坐著看錦鯉。憩園的三疊瀑布後面有一處隱蔽的溪流,通向這處池子,兩邊魚雖不怎麼互通,卻也有偶爾遊串了的時候。
山風吹去夏日炎炎,山泉聚成的池水也淡淡生涼,在這裏比在山洞室內還要舒服。
蔣蘭宮在亭子中間席地而坐,垂目看魚。一尾紅白花錦鯉同他一般許久靜靜未動,忽然似是驚了一下,身子搖搖,倏然隱入浮萍深處。
“今日亞父好雅興。”他說著抬頭望著來人。
杜縈迴抱琴走上涼亭,往他身邊盤腿一坐,將琴橫在膝上:“那是自然。”
“為聽聞亞父拜師,如何這就學會了?”蔣蘭宮看著魚笑。
“無師自通。”杜縈迴一本正經。
蔣蘭宮扭頭瞄了眼他膝上的琴,哭笑不得。
那琴木狀貌一看便知是無爭,可這琴面上,居然釘著一排密密的弦。
“亞父……弄多了。”蔣蘭宮掐著數了數多少弦,忍俊不禁。
“弦多,音調就多麼。”杜縈迴有他的道理。
蔣蘭宮看著已經放棄掙扎半死不活的無爭琴,想說音調並非如此簡單,卻也無可奈何:“亞父對琴還真執著。”
“單絃善弄琴,我就弄不得?”杜縈迴沉靜的面容下藏著微微的酸意,“雖說當年我不大玩這些,但我為宗主以來,遼肅宗從未虧待過名士,光是流觴詩會就主辦過不知多少場,人人都知我喜歡風雅。這個身體的長處和這琴,再加上我的靈魂,那便是如虎添翼。”
蔣蘭宮挑挑眉梢,一語點透:“亞父那是附庸風雅,實則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杜縈迴聽了很受傷。
但馬上他又精神起來:“別妄下結論,先聽我給你撫奏一曲。”
說罷,手指頭往弦上一擱,有模有樣地沉了沉氣,勾指一彈。
“嘣!”
絃斷了。
蔣蘭宮跟他同時目瞪口呆。
遲滯一瞬後,蔣蘭宮大笑不止,笑得差點從觀魚臺上仰下去。
杜縈迴悶聲和無爭琴一塊兒自閉了。
蔣蘭宮勉強壓住笑,看看他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爬起來挨着他坐。
“來。”蔣蘭宮拉著他的手放在琴上,“我教你。”
杜縈迴經他這麼一湊近,根本沒有想法看琴,一門心思看蔣蘭宮的側臉。
蔣蘭宮也發現了他的視線,抬手在他腮幫子上一掐,逼著他低頭:“看琴,難得我想教。”
杜縈迴乖乖地低頭看琴,實則盯著蔣蘭宮白玉般的手指。
蔣蘭宮把他的手擺正,按揉他的手指,讓他在弦上試探力量。
“你看,這樣便不會繃斷了。你之前的力道太蠻橫,還好意思說自己喜好風雅,一點仙家名士的氣質都沒有。”蔣蘭宮挖苦道。
他說什麼杜縈迴都承認。
因為弦數不對,也完全是硬釘上去的,哪來調音一說。杜縈迴索性拽掉亂糟糟的琴絃,蔣蘭宮重新安撫無爭,幻化出冰絲般的氣弦。
杜縈迴跟著他的手法走,彈著彈著,似乎摸到了些許竅門。
蔣蘭宮教一教,忽然笑了,杜縈迴不解其意。
“沒什麼。”蔣蘭宮眉眼彎彎,“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輪到我來教這雙手彈琴。”
杜縈迴放下琴,將他攬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