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縈迴和餘諱沿來路回去，一群人俑左右後方圍著跟隨。

    杜縈迴將與蔣尋棠碰頭的情況告知蔣蘭宮，讓對方寬心。

    “你在跟天君哥哥傳音嗎？”蔣尋棠問。

    杜縈迴低低“嗯”了一聲。

    “天君哥哥現在怎麼樣？”

    “他沒事。”

    杜縈迴忽然反應過來，覺得他可能發現了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問。”

    蔣尋棠猶豫了一下，道：“我覺得那個俑，不是棲虹師尊。”

    杜縈迴有點意外。

    “棲虹師尊不會讓餘諱留在原地的。”蔣尋棠說，“而且我以前覺得她很嚇人，枕泉司那個地方陰森森的，裡面都是邪物。但這次感覺這個俑……沒有那麼可怕。”

    杜縈迴記得他以前看到這個俑就落荒而逃，原來是怕塗海。

    “你覺得那俑今天不大尋常？”

    “只是直覺……”蔣尋棠說，“好像天君哥哥一直在身邊看著我。說真的，那其實是天君哥哥的俑吧。”

    杜縈迴不知道應不應當說，便傳音問蔣蘭宮，蔣蘭宮也是沉默。

    蔣尋棠看出他在傳音，道：“不用問了，其實我以前也覺得，這個俑長得，和別的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杜縈迴停止傳音。

    “嗯……太好看了。”

    杜縈迴挑眉。

    蔣尋棠拄著臉蛋：“世上不會有那樣的人吧，肯定得靠畫，要是天君哥哥畫的，好看就對了。”

    杜縈迴戳破他的幻想：“那是我。”

    蔣尋棠瞅著這個滿頭血的滄桑男人，頓時僵了臉。

    杜縈迴故意抱臂長嘆，順便蹭了蹭血淋淋的臉和脖子，忽然聽見蔣尋棠小聲嘟囔著：“憑什麼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杜縈迴問。

    蔣尋棠生氣：“你配得上天君哥哥如此用心？”

    杜縈迴反詰：“我不配，難道你配得上？”

    “我怎麼配不上，我是無盡洞天少君……”

    “你這個少君是誰給的？”

    蔣尋棠剛張口便收聲，委屈地抿了抿嘴唇，憤然道：“天君哥哥說……他是天君，我就是少君了，無盡洞天是我的，天下也會是我的，所以我什麼都不用怕，沒人再敢欺負我、瞧不起我，憑什麼你膽大包天？”

    他探出身子朝杜縈迴靠近，宋環在後麵拉住他的一隻手：“少君，這人……你別靠他太近……”

    “我不怕他！”蔣尋棠怒聲，“這個人前生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憑什麼死不乾淨還要回來糾纏！我說了，誰敢對天君哥哥、對我無盡洞天不敬，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無論他是誰！”

    杜縈迴捏著袖子蹭了蹭耳朵裡的血。

    蔣尋棠指著他：“我告訴你，我永遠也不會認你這個爹！”

    杜縈迴笑了：“你也覺得我是你爹？不錯啊小子，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蔣尋棠噘嘴強忍悲憤。

    杜縈迴湊上去：“往後別管蔣殿叫哥了，他是你娘。”

    長長的甬道中迴盪著蔣尋棠忍無可忍的怒吼。

    -

    欺負蔣尋棠著實令人身心愉快。

    杜縈迴神情嚴肅步態穩重，深沉地在餘諱身邊繞圈子，宋環死死拉著對他連踢帶踹的蔣尋棠，餘諱在底下託著怕他倆滾下來。

    “餘諱！打死他！趁沒人來給我打死他！！”蔣尋棠扯鞭子抽杜縈迴，從餘諱膀子這頭爬到那頭。

    “遵命，少君，您先別動。”餘諱倒是想聽話，可背上蔣尋棠一會兒都不消停，首要任務就只能先扶穩他。

    “別別別少君，您忘了君上為啥罰咱們了嗎？咱在這人身上吃的虧還少嗎？放過他也放過咱吧！”宋環抱住蔣尋棠勸。

    杜縈迴繞夠了圈，又跳繩似的一蹦一蹦躲鞭子。

    忽然無爭琴聲變音，杜縈迴站住腳，起手抓住蔣尋棠抽來的鞭尾：“聽，二熊。”

    “什麼二熊二熊！它不是在上面……”蔣尋棠忽然一怔，確實有琴聲。

    他又聽了一會兒：“還有笛音，青冥君？”

    杜縈迴點頭。

    這條路是對的，笛音和琴聲都變近了。

    他們加快步子往前繼續走，忽然那聲音又改變了，不再是引路時的涓涓細流，彷彿突然之間將注意從他們這方轉去了別處，一時間湍急激烈。

    感到沈賜可能和什麼東西打上了，杜縈迴叫餘諱暫等，自己指揮人俑向前行進，視野中依然大部分是黑暗，然而遠處確有一閃一閃的光亮。

    “沈賜！”杜縈迴借人俑的嘴喊了一聲。

    所有活屍人俑都在喊：“沈賜！沈賜！沈賜！”

    杜縈迴被自己吵了個迷糊。

    他又一次感到意識模糊，活屍和人俑中的分魂在往外扯拽，他運靈試圖平息這股不適。

    活髓丹的藥力流竄，杜縈迴擦了一把額上再次滲出的血。

    “你怎麼了？”蔣尋棠急忙問他。

    杜縈迴搖頭，引決召喚將離：“你們退開，這裏吸魂的，不止那些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