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縈迴抬頭一看，餘諱正卡在出口，蔣尋棠從他肩上露出臉來，手中正扯著那條九截蛇骨鞭。

    “杜岸！”蔣尋棠喊道，“愣什麼呢！”

    杜縈迴鬆開操縱，攤開手讓蔣尋棠把自己扯上去。

    “你自己不會飛還是不會跳？要點臉嗎！”蔣尋棠拽著鞭子看他氣定神閒掛在下頭。

    “又不是拽不動，就算拽不動，你也借這個機會練練氣力。”杜縈迴掛得挺舒服。

    餘諱攥住鞭子根兒往後一點點退進通道，變相幫蔣尋棠把他吊上來了。

    “蔣殿不是叫你別來？”杜縈迴站穩了問。

    “我就不該來！”蔣尋棠扯鞭子要抽，宋環在旁邊按住：“算了吧少君，剛纔聽見這邊砸出那麼大動靜，是你非要過來看看杜仙師有沒有事兒的嘛。”

    蔣尋棠氣得伸手比劃著要打他：“誰是來看他的！我是來看這裏什麼情況，好報給天君哥哥！”

    “你又不會傳音術，報個啥呀……”宋環抱頭往餘諱肩上躲。

    杜縈迴趁他們鬧著，點了一下自己還能控制的人，一半都在水裏沉浮。

    不知道怎麼把自己的分魂收回來，就這樣吧。

    “怎麼連他的話都不聽，讓你別來就別來，誰知道會碰著什麼？”杜縈迴朝蔣尋棠道。

    “碰著能怎樣，天君哥哥還說了，無論如何餘諱能保護我。”蔣尋棠拍了拍餘諱的大胳膊。

    杜縈迴向餘諱點點頭，一路護著這倆小崽子，他也不容易。

    宋環一轉頭看見那些活屍，又給嚇住：“這些東西怎麼還在？”

    “這些東西現在換我管了，你們剛纔遇到了什麼？”杜縈迴問。

    “銅鳥九鳳，缺一個腦袋的那個。”蔣尋棠說，“棲虹師尊正在對付它，剛纔慕容也去了。”

    “銅鳥？”

    “對，好像是什麼附上了鬼魂。”

    杜縈迴想了會兒，他已經知道蔣蘭宮抓到了慕容，便沒有太擔心小杜裡面蔣蘭宮分魂的情況。

    無爭的琴聲再次響起，杜縈迴叫上餘諱走。

    “你為何認為那人是慕容？”杜縈迴問蔣尋棠。

    “在上面的時候他叫我少君。”蔣尋棠收起蛇骨鞭，“在這條街，沒人這麼叫我。他肯定知道我的身份，還根本不在乎我暴露與否。而且以前無盡洞天帶我來玩的人，只有慕容。雖然我知道他不應該在這兒，但那肆無忌憚的德行一看就是他。”

    杜縈迴畢竟跟慕修顏不熟，不知道如何說。

    “你覺得他不是？”蔣尋棠伸過頭來問。

    杜縈迴：“我只是懷疑，鎮遠督督主，怎可能是這樣的人。”

    蔣尋棠搖頭：“我其實跟他見的也不太多，畢竟他總在外面，天君哥哥也不大讓他帶我玩，但是跟著他每次都有新奇玩意兒，我還是忍不住上他的道。不過……文宗主沒少說過他的壞話。”

    “他跟你說慕容的壞話？”

    “對呀，他說以前在學府的時候，慕容身為師弟，卻總是對他們百般戲弄。三七姐姐和連翹也對慕容很有看法，而且他是出賣了棲虹師尊才進的督院，不是自己學進去的。”

    杜縈迴：“他出賣塗海，但那是爲了蔣殿。”

    蔣尋棠：“纔不是，他就是爲了自己。天君哥哥不過打杜驛用他用得趁手，纔會任他放肆。”

    “他這般人，怎樣打的過杜遠亭？”

    “這誰知道，反正，據說他手段特別毒。”

    蔣尋棠想了一下，歪著身子朝杜縈迴說：“就在你復生之前，他跟杜驛在首陵州有一場大戰，那次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活活淹殺了杜驛七成兵力，把他們逼進了白無谷。”

    “淹？”杜縈迴對這個字感到疑惑，修士多少都會御劍飛天，為何會被淹死。

    “山洪。”蔣尋棠比劃了一個向下衝的動作，“是那種拖泥帶水的……”

    “泥石流。”

    “對對對。”

    杜縈迴還是無法理解。

    “這個我也不知怎麼說，但這之前他有名的戰役還多的是。”蔣尋棠很有點興奮，“反正，沒有哪次是硬碰硬打贏的。”

    杜縈迴決計問一問蔣蘭宮，但現在傳音去問，估計他不會回答。

    “我懷疑。”杜縈迴朝蔣尋棠道，“剛剛那個慕容是這裏活屍的操縱者。”

    蔣尋棠疑惑：“那……可是那張臉是他。”

    杜縈迴點頭：“所以我猜，真的慕容會不會已經死了。”

    -

    沈賜進入地窖，靈霓接著跳進來，跟隨他尋向其中，無爭琴的琴音指引路。仰躺在一地燦燦銅鳥頭中的小杜人俑，俊秀的雙目睜著，一枚大洞穿透顱腦，死相悽慘而華美。

    沈賜默默走過小杜的屍首，滿地色彩華美的銅片在他靈識中不過是黑白相間的雜物。

    一人一羊在黑暗裡隱去。

    光穿過彎折的銅壁，落在小杜秀美的眸中。

    他緩緩地，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