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沒有多少東西放在雨花齋，況且有這麼個財大氣粗的主兒，杜縈迴連換洗衣服都沒卷，就直接跟著蔣蘭宮回到了請君山。

    在正式把蔣尋棠交出去的前一晚，蔣蘭宮又將杜縈迴發配去了他的小金閣子。

    吩咐過三七連翹去守夜之後，蔣蘭宮回到寢宮闔門，上樓瞧見縮在榻上那個小慫包，不禁笑道：“好了，他走了。”

    蔣尋棠癟癟嘴從床帳後面爬出來，騎著被子一副置氣的模樣。

    蔣蘭宮走來捏捏他的臉蛋，坐在床邊：“還在生我的氣？”

    “棠兒哪能生天君哥哥的氣。”蔣尋棠嘟著嘴。

    蔣蘭宮看見他額角擦擦碰碰的痕跡，有些心疼地抬手試探了一下，蔣尋棠本已憋屈得快要忍不住，經他這樣看著拭著，立時間鼻尖一酸，埋頭鑽進他懷裏。

    “今日棠兒以為……天君哥哥不要棠兒了。”蔣尋棠抽泣。

    “不要誰都不能不要你。”蔣蘭宮苦笑著抱住他拍拍。

    “可棠兒不明白……為什麼天君哥哥要讓棠兒拜那人為師，他……”

    “今日的事，還不夠我找個嚴厲的師父好好管管你？難不成你真要反了天才叫我知道？”

    蔣尋棠聽了仰頭望著蔣蘭宮：“棠兒知錯，棠兒聽話，真的不敢了……天君哥哥……”

    蔣蘭宮挽起袖子擦擦他的眼淚：“不僅僅是要他管教你，我讓他做你的師父，自然重在他要教你的事上。杜門劍法天下奇絕，如今我們這裏能運用得出神入化的只有他，你跟著他，能多學一些別的師父教不了的東西。”

    蔣尋棠雖然聽他的話，可還蠻不樂意，略帶祈求道：“真只有杜岸教得了？”

    “他教最好。”蔣蘭宮說。

    “可是他討厭我，討厭到……想殺了我！他想殺了我啊天君哥哥！”

    “我沒看出他想殺你，倒似乎是你討厭到想殺了他？而且也是你先讓餘諱動的手，我沒有說錯吧。”

    蔣尋棠急得要跳起來：“我怎麼會真的殺他！這是違背仙法的！”

    蔣蘭宮一挑眉：“你還知道違背仙法呢。”

    蔣尋棠低頭不敢看他。

    “你從一開始就討厭他，何故？”蔣蘭宮輕撫他的小腦殼。

    蔣尋棠沒吭聲。

    蔣蘭宮從未見過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卻見那小臉紅撲撲好像一顆桃子。

    “天君哥哥好像很喜歡他。”蔣尋棠把眼神轉向別處，“我還想知道，天君哥哥何故喜歡他呢。”

    蔣蘭宮愣了一愣。

    “天君哥哥如何喜歡他，我就如何討厭他。”蔣尋棠氣呼呼道。

    蔣蘭宮一時不知如何向他解釋。

    況且和杜縈迴之間的關係，也根本沒法解釋清楚。

    蔣蘭宮前思後想，道：“他是我的恩人。”

    “可憑什麼他動不動就抱天君哥哥？”蔣尋棠氣著膽子就大了，“青冥君還說天君哥哥是他的恩人呢，慕容還說呢，也沒見天君哥哥抱他們去。”

    蔣蘭宮這下真愁得不得了。

    蔣尋棠聽不到他辯解，除了氣便又傷心起來：“天君哥哥還說沒不要我，明明就是要杜岸不要棠兒了！不然怎處處向着他！連三七姐姐和連翹都收拾不得他！我看天君哥哥只要杜岸，別人誰都可以不要！”

    “棠兒！”蔣蘭宮嚴厲。

    蔣尋棠被他兇了一聲，委屈地捂著臉哭。

    蔣蘭宮抱住他安慰：“沒有的事，瞎猜什麼，我留他自有留他的道理。”

    蔣尋棠一把鼻涕一把淚在他胸前擦。

    蔣蘭宮抱著他輕輕拍了一會兒，蔣尋棠眼淚見止。

    “天君哥哥。”蔣尋棠平靜了會兒，又想到一事。

    “嗯？”

    “杜岸……真是我爹嗎？”

    蔣蘭宮微笑：“你信了？”

    蔣尋棠皺眉：“從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人說，我是從遼肅府抱來的，遼肅宗主君是我爹。”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天君哥哥莫誑棠兒……”

    蔣蘭宮笑笑，低頭看著他。

    蔣尋棠又說：“天君哥哥以前從不跟棠兒提這人，旁人又說他對天君哥哥不好，所以一想到要是我爹，就心裏犯膈應。但反正他死了，也不用再擔心。誰知他突然復生，竟是這麼個又兇又老又對天君哥哥圖謀不軌的魔頭……”

    又兇又老的魔頭——蔣蘭宮無奈地想到，一定是連翹給吹的耳邊風。

    蔣尋棠說著貝齒狠狠一咬：“我纔不要這種人是我爹，就算是真的，棠兒也不決會認他！”

    蔣蘭宮看著他的模樣笑也不是勸也不是，搖搖頭。

    “天君哥哥要不要棠兒，棠兒都要天君哥哥。”蔣尋棠仰著脖子瞅著他，“除了天君哥哥，棠兒誰都可以不要。如果杜岸欺負天君哥哥，就算他是我爹，我也要殺了他。”

    蔣蘭宮俯身摟住他，這回換成了他把臉埋在蔣尋棠窄窄的胸口上。

    “天君哥哥？”蔣尋棠驚訝。

    “棠兒，以後不要說為我殺人的話。”蔣蘭宮輕聲道，“這件事不需要你來做，也只有你絕不可以做。記住了麼？”

    蔣尋棠聽他的語氣有點害怕，點點頭：“記住了。”

    蔣蘭宮抬起頭來，微眯的眼睛有點泛紅。

    他親一下蔣尋棠的眉心：“乖，我都答應陪你了，明兒還要起早去見那個‘老魔頭’，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