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們答的內容遠遠超過了蔣蘭宮問的範圍，競爭尤為激烈。蔣蘭宮見他們再爭就要把整本背完了，點頭道：“很好，都有賞。”

    他又點了幾個格外活躍的：“你們答上的最多，曉豐的都答對了，歲寒答錯一味料，玉芷的金龜子別人都沒搶上，算你一個人的，禎祥的......”

    杜縈迴驚訝地看著他把所有人的對錯點出來，一個名字都沒叫岔。

    蔣蘭宮說完撫掌道：“快很重要，準確更重要，我點出來對的最多的幾人，有重賞。”

    杜縈迴看著歡呼雀躍的一群小孩，想起自己以前在府上要考功課，家裏的孩子都拼命躲著不出來。結果蔣蘭宮這裏，個個都搶著要背書。

    學子們依然捨不得離開，杜縈迴扒拉開那群小腦袋，走到蔣蘭宮身邊。

    “好了好了，回師父那裏去吧。”蔣蘭宮柔聲把他們哄走。

    “你怎麼記住那麼多人的？”杜縈迴問。

    “亞父又是怎麼一直叫不清自己族中兄弟姐妹的？”蔣蘭宮反問。

    “人我記不住，但我功法記得全，沒人比我更全。”

    “噗......這倒是真。”

    兩人又慢慢走到年紀稍長，修煉有了一定成績的學子院中，這些孩子穩重了不少，但杜縈迴也能在他們眼中看到幼時留下來的閃光。

    林有度也在這，出來向他二人恭敬行禮。蔣蘭宮問了問他的傷，林有度紅著臉說忙說不算什麼。

    “有一事我要交代林公子。”蔣蘭宮說著示意杜縈迴避開，杜縈迴聽話地避開。遠遠聽到他對林有度說：“下次尋棠若來，你就......”

    就怎樣，杜縈迴沒聽到了。

    這好耳朵怎到了關鍵時就打烊？

    林有度點頭拱手答應著，給蔣蘭宮作別退下。

    蔣蘭宮招手叫杜縈迴回來，把他帶往山林小路。

    “棠兒不喜歡我來絳珠峰。”蔣蘭宮說道。

    杜縈迴想到他身邊圍得水洩不通的一群半大學子，皺皺眉道：“我也不喜歡。”

    蔣蘭宮道：“我一會兒就走，你再多留兩日，等到時候就讓你回去。”

    杜縈迴答應下來。

    “我還要繼續去洞裡練魔體？”他問。

    “閒來無事，就去去也無妨？”

    “無妨。”

    杜縈迴現在覺得，要是天天有假尋棠可打，去那陰沉沉的洞窟也不是件煩心事。

    “從宅子去洞裡怎麼走？”他問。

    “不好走，就不為難亞父的記性了。”蔣蘭宮道，“你要背得來《千方絡丹經》，我就告訴你。”

    杜縈迴主動放棄。

    “校場這邊你也可以常來。”蔣蘭宮說，“哦，對了，聽說亞父還要學琴？”

    “是有此意。”

    “建議你不要用無爭。”

    “為何，它敢不服？”

    “那倒不，可是用它，師父看不到你按哪根弦啊。”

    “......嗯。”

    蔣蘭宮走了的這兩三天，杜縈迴往返於瓊脂洞、雨花齋和學府之間，眼熟了不少先生學子。時常在校場跟人練練手，倒也愉快。

    不太襯意的是，塗海不再給他安排打魔器人俑，反而把他送去看別人畫陣符。杜縈迴一直惦記著仔細看看他們怎麼冶屍煉鬼，塗海指使著新人俑給他從血池子裡撈了幾具，把屍身編號姓名登記在冊才推出來叫他看。

    杜縈迴：“這東西還要上戶口？”

    塗海：“這好歹原來也是人吶！而且你不知道這年頭橫死鬼的屍體有多貴，家屬漫天要價啊，掙死人錢掙得心安理得，懷赦也不管管市價！”

    杜縈迴：“屍體是家屬賣的？”

    塗海：“你以為？一具屍體能養活一家人，窮人根本不在乎入土為安。水鬼怨氣重，死囚凶煞，吊死鬼愛附身，意外死的最沒用，自己都不知自己為啥死，生那點小氣夠煉個啥？最便宜的就是鬧災的餓死鬼病死鬼，一死死一家子，掏個路費運回來就行了。”

    說完她還補了一句：“還是單絃那時候好，管它怎麼死，死了就拖來用，誰還給錢？”

    杜縈迴聽罷深深地懷疑人生。

    本來心情還挺沉重，現在不知道為啥又沉重又滑稽。

    他正對著的這具屍體大哥死相很是悽慘，腦門上頂著偌大一個血窟窿，杜縈迴久經戰場，認得是箭孔。

    “這是戰死的人？”杜縈迴又恢復沉重。

    “不，懷赦對戰死的一概安葬，這個人。”塗海無奈，“是喝多了跟人打賭能不能隔著紙射中他頂在頭上的酒盅。結果就躺在這兒了。”

    杜縈迴的敬意瞬間無處安放。

    他又探頭去看別的，塗海拿一根竹竿把他往邊上懟：“別瞎動，弄壞了賠錢！”

    杜縈迴也不稀罕看了，溜達出洞去曬太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他望天長嘆一聲，準備回雨花齋去了。

    忽然他背後傳來一聲略帶稚氣的挑釁：“喲，真不巧。”

    杜縈迴早就聽見對方行動，這會兒不慌不忙地轉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