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杜縈迴還沒合過眼。

    蔣蘭宮在身邊睡得很乖。夜裏悶熱，兩人都沒有蓋被子，到清晨涼了，蔣蘭宮似乎有些感覺，縮了縮腿，杜縈迴便拽來薄被給他蓋上。

    可蓋了又熱，蔣蘭宮無意識地拱了拱，從被子裡鑽出半截，蹭到他懷中。

    杜縈迴腹裏竄起一股邪火。

    “唉……拿你怎麼辦。”杜縈迴拎著衣角給他遮一遮肚子。

    窗邊漏進來的一縷光線把蔣蘭宮的腰側照得雪白，杜縈迴順著光瞧見他的肚臍，愣了一下。

    不大對勁。

    在遼肅府大澡堂子，杜縈迴見過的肚臍眼不少，可蔣蘭宮的這一處，比常人的不同。

    像是一條傷疤。

    杜縈迴輕輕順著他的腹部摸上去，那確實是一條傷，但是很隱蔽。這不是平常容易注意到的位置，之前與他那麼多次纏/綿，杜縈迴沒有發現過異樣。

    這傷的位置簡直稱得上“刻意”。

    杜縈迴從外面摸不出問題，馬上摟住他嘗試運靈。

    靈流慢慢在蔣蘭宮身體中蔓延，杜縈迴掌握著力量，不把他驚醒。那詭異的異物感又一次出現，杜縈迴尋著那些東西，發覺它們的根都引向同一個方向，似乎有一個軸。

    他的手跟著被探出來的異物，撫過蔣蘭宮的身體，最後按到脊背。

    杜縈迴心裏一涼。

    蔣蘭宮身上，竟然反穿著一件雲雷骨甲！

    杜縈迴再三確認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他身上的軸骨甲片在面板外面，只有絞線埋在體內，而蔣蘭宮的這件卻是連軸骨帶絞線，盡數倒穿在身體裡，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蔣蘭宮氣息平緩，依然睡得很熟，杜縈迴卻止不住地心慌。他俯身抱著蔣蘭宮，對未知的恐懼盤踞了腦海。

    彷彿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他們，隨時、會把蔣蘭宮攪碎在他的面前。

    ……

    “這些日子你就留在絳珠峰，棲虹會幫你繼續試練魔體。”

    蔣蘭宮說著穿好了衣服，又開始下床不認人。

    杜縈迴走來從後面抱住他的腰，低頭在他耳根親一親：“你呢？”

    “我回請君山。”

    “非拋棄我不可？”

    “亞父......”

    “我可是你養的魚，離了你我就翻白。”

    杜縈迴賴上了他，胳膊攔著不讓走。

    “有折中的法子。”蔣蘭宮掛在他胳膊上嘆氣。

    “什麼折中？”

    蔣蘭宮扭頭看著他：“小杜。”

    杜縈迴表情很勉強。

    雖說想要時刻注意蔣蘭宮的狀態，可讓他離那麼遠分魂出來控制一個傀儡，杜縈迴更加不放心。

    現在不知給他穿上骨甲的是誰，杜縈迴無奈地想到，守在他身邊也只是個心裏安慰罷了。

    “算了，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杜縈迴問。

    蔣蘭宮：“我高興的時候。”

    ......行吧。

    杜縈迴撒手放人。

    蔣蘭宮離開以後，他發現自己忘了問一件重要的事。

    從這處宅子去瓊脂洞的暗道怎麼走？

    他在宅子裡轉了好幾圈，徒勞無功。完全按照之前的來路走，盡頭只有博古架和一面有幾扇雕花窗的牆，窗後透著明媚的日光。

    等他回來問問好了。

    杜縈迴從宅院正門出去，見頭頂一塊匾額，上書端端正正“雨花齋”三字。

    是蔣蘭宮的手跡。在奉天的時候，杜縈迴雖不擅長風雅之事，卻很喜歡到書房看著蔣蘭宮寫寫畫畫，所以這字書體不同，他也能眼熟得來。

    蔣蘭宮不喜歡跳舞，至少還喜歡書畫吧。

    杜縈迴望著匾額想，但願當初他在自己身邊，也有不那麼辛酸的時候。

    高樹悲風，杜縈迴伴著枝葉沙沙聲，穿過林間趕往瓊脂洞。

    男身棲虹俑在水路盡頭迎接他，不解他怎麼又從這條路來。

    “懷赦一向神出鬼沒，我以為他會把密道告訴你。”棲虹俑引路去暖閣。

    “可能他忘了。”杜縈迴順口道。

    棲虹俑：“你說任何人忘事我都信，只有懷赦絕不會忘。”

    杜縈迴不跟它犟。

    他沒進暖閣，就看見梳著雙刀髻的塗海本尊在門口等著了。只見她裹緊厚厚的毛皮斗篷，身下坐著一隻木輪椅，二郎腿翹得老高，還露出一截靴子晃來晃去。

    坐著輪椅蹺二郎腿是什麼離奇的搭配……

    杜縈迴懷疑：“你瘸了？”

    塗海：“有這麼和姑娘家說話的？”

    杜縈迴：“你還算姑娘？”

    塗海翻了他一個全白眼。

    “你的腿怎麼了？”杜縈迴換了個問法。

    塗海：“風溼。”

    杜縈迴順理成章相信了：“風溼天天待在洞裡，不會更嚴重？”

    塗海搓著輪子領路：“這我沒轍，要不你去和懷赦講情，讓他把下屬辦差事的條件改善改善。”

    杜縈迴跟著她在洞穴穿行。

    “既然俑已經能控住，今天就給你看點新東西吧。”塗海說著忽然停住轉向他，周圍突然落下石壁，將他們扣在一方石室中。

    杜縈迴納悶著，卻見其中某壁上開啟了一扇石門，藍瑩瑩的幽光從中流露，陰氣驟然逼到了喉嚨。

    將離嗅到戰意，在劍鞘中興奮地錚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