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紗帳，綠蘿窗，蟲鳴鳥叫，月色清涼。

    “蘭宮，你有沒有怨過我，當初沒早些入城救你。”

    蔣蘭宮聽著緩緩睜開眼，杜縈迴伸手在他額上撥一撥碎髮。

    “原本是我要去，城門也是我為亞父敞開，我怎會怨亞父來得晚。”

    他說著在榻上翻了個身，抬眼望向坐在床沿的杜縈迴。

    杜縈迴接著月色看他：“但我怨自己，怨了很多年。”

    蔣蘭宮握著他的手親了親：“睡吧，亞父。”

    杜縈迴苦笑：“你先睡，我睡不著。”

    蔣蘭宮撐起身子蹭過來，枕在他腿上：“那我給亞父講故事，亞父就困了。”

    突如其來的幸福把杜縈迴打了個激靈。

    說書匠講故事要錢，你這故事要命。

    杜縈迴更精神了，捂著胸前傷口揉了揉，安撫著勉強還會跳的心臟：“來，講。”

    蔣蘭宮撿著舒服的姿勢躺好，一雙亮亮的眼睛盯著杜縈迴：“我給你講，一個狼子野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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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前夕·道化天宮

    為籌備即將到來的佳節盛宴，全府上下忙得熱火朝天。

    高等侍女們相同的釵環裙襖，列隊整齊地託著備辦來的待客器物，一個個走過給總管過目。

    “可。”

    “可、可。”

    “嗯……可。”

    一經透過，侍女們便託著貢盤繼續依次走入別院月門，剛剛踏出總管的視線，這些年輕姑娘馬上如煮熟了的蝦米鬆了弦的弓，紛紛把繃直的筋骨懈怠下來。

    “誒呦我的老天，這次怎麼這麼嚴吶？”

    “還不是要來那位遼肅宗的貴客，據說爲了討好他，咱們宗主還特地從南邊花大價錢買回來一個小伶。”

    “瞎說，咱們宗主明明是自己去玩兒去了，他次次南下可不都得買點什麼玩意兒回來？”

    “切～就是，能跳會唱的多的是，有什麼好新奇的？難不成這個會一邊唱窯曲兒一邊滾釘床？哈哈哈......”

    “咳咳嗯！”

    這群聊得正熱鬧的侍女聞聲一瞧，後面站著個打扮更豔麗髮髻更高的侍女，她們也不著急，笑著叫她：“姐姐，姐姐來了！可有什麼有意思的跟我們說說！”

    被叫姐姐的侍女資格老一些，年紀卻比她們大不多少，也是一樣的如花嬌容。

    她聽了馬上倚老賣老起來：“碎嘴子一個個的，什麼都讓你們說出去得了。”

    桓家有點資格的侍女多半已經被收用過，舉手投足間態度自有一股媚態，可這位“姐姐”用力過猛，風情不見多，倒顯得很扭捏。

    那幾個年紀小的趕緊上來拉她：“好姐姐，別藏著話兒，咱們姊妹一場～”

    這侍女得意，故意賣關子：“嗯，你們不都知道了？宗主買回來的這個小伶，可比會唱著小曲兒滾釘床還厲害呢。”

    “怎麼個厲害法兒？”

    “快說快說～”

    “哼。”這侍女擱下貢盤叉著腰，“我前兒去宗主房裏添香，可是看著了。那小伶還沒你們大，細弱弱的好似只花蚊子。可是人小志氣大，那往咱們宗主跟前兒貼得呀......咱們宗主也是喜歡，手就擱在花蚊子那小腰條上捏，從上捏到下，從下再捏到上......”

    “誒呦誒呦！”

    “姐姐淨會添油加醋！”

    這侍女掩唇作態：“呵呵，我可沒添一丁點佐料。不過啊，花蚊子更厲害的地方來了，這回中秋宴，宗主給他排了一場大舞，家裏那些個老牌子的舞伎都得給人家做託！”

    “哎哎那還了得......”

    “小花蚊子纔來了一個月，就能給他這麼大排場？”

    “這下小蚊子可得罪了大拍子，園裏那群賤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宗主這麼捧，難不成真是爲了......”

    那老資格的侍女聽了一會兒又開腔道：“別瞎猜讓人家聽見，不準兒往後是要當咱姨娘的好命呢！”

    “呸呸呸。”

    “小花蚊子還想吸著咱們宗主的血？不說別的，宗主跟前兒人，除了幾位姐姐，誰也沒那命指望去，你們說是不是？”

    “就是就是！”

    這話說到了那侍女心坎裡，聽得她好不愜意。

    底下這群小的見風使舵，七嘴八舌接著撿她愛聽的說：“今兒領招待用的禮服禮品，有一批名號聽來好了不得的南海珊瑚腰帶，我一看，這不和宗主前陣子賞姐姐們的瑪瑙帶一樣麼！”

    那侍女笑得直仰：“那哪裏能一樣！我們發的破瑪瑙就是後山採的，不過顏色寬窄像一點，尺寸還長一圈，我到手都懶得改，估計就放著落灰了！”

    “那也是好東西啊，反正長得像，悄悄地拿去禮品中換條南海珊瑚來，當掉也能得不少銀子。”

    那侍女臉色馬上一沉：“這事想都別想，偷典禮的東西被發現了要剁手的！”

    圍在旁的幾個侍女悻悻無話，忽然一人瞧見月門口冒出一個紅影子，嚇了一跳。

    那紅影子見狀主動上前請安：“見過各位姐姐。”

    老資格的侍女跟著見了，面色冷冷：“這不是咱的小花蚊子麼，不陪著宗主也不排舞，上我們這兒聽牆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