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殿中謀聞得送肉香
到了上燈的時辰,天君殿樓閣層層點亮。
主殿二層光明如晝。
軟毛筆尖蘸著小漆盒中的藥膏,輕柔拂拭著眼上傷口。
“棲虹那邊似乎有了對策,但學府什麼訊息都沒報來,還是三七告訴我的。”
“我倒並非質疑學府那邊有意隱瞞,只是究竟應該多久給我一次傳信,下面的可清楚?”
蔣蘭宮說著,喉中微微有些作痛,他輕輕嚥了一下。
沈賜跪在他面前接受上藥,發覺他停下,便答道:“學府此番行事確實有些疏漏,不過君上也不必擔心,只是學府一直沒有拿出成果,傳報太頻繁,反而會令君上平添憂心。”
蔣蘭宮隔了會兒,道:“魔道之事,棲虹與你主內主外,一直做得不錯,此番我自然放心。”
“如今明如玉潰退,魔修大多已經伏誅或歸順。”沈賜道,“魔道自單絃死後就樹倒猢猻散,長久以來沒有再出現站得住的新龍頭。”
蔣蘭宮沉思。
沈賜又說:“眼下真正修成了魔體能構成威脅的,依然只有明如玉一人。單絃的手稿已經失傳,加上一旦掌握魔體的控制辦法,往後一切,自然如君上所願。”
蔣蘭宮不屑:“他不過半個魔體,只要杜岸還念着我,他也不是威脅。”
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沈賜頷首沉默。
蔣蘭宮道:“你便不要急著離開無盡洞天,留下和學府整理那些收繳來的東西吧。”
沈賜受命。
蔣蘭宮不再提此事,一手託著漆盒,仔細看看沈賜眼上的傷痕:“想不到癒合得還蠻快,是因修為見長,還是別處有什麼變化?”
“外傷癒合得明顯些,其他如舊,並無異感。”
蔣蘭宮將手指溫柔地在他眼底輕觸:“時日不短了,鶴欽是否還記得,用雙眼視物的感覺?”
沈賜稍微抬起頭讓他觸碰:“屬下記不清了。”
深而長的疤刻印在眼上,完全失明。靈識辯物,雖能大體清晰狀貌,然而對色彩和光線的分辨力近乎於無。能夠察覺到氣力波動,似乎是件好事,然而波動中,不免會干擾到樣貌具體細節的辨識。
蔣蘭宮端詳這道疤:“記憶雖已模糊,可還有遺憾和留戀?”
沈賜搖頭:“唯一的遺憾,是無法再用這雙眼見君上。”
“看得見、看不見,你都是爲了我。”
“沈某為君上萬死不辭,何止一雙眼睛。”
蔣蘭宮淺笑擱筆,收起漆盒,體貼地為他戴上面紗。
沈賜依然跪著,問道:“君上今日可有不適?聽起來,嗓音似乎有些變化。”
蔣蘭宮撫上自己的脖子,搪塞道:“是麼?或許是昨夜暴雨,受了些寒。”
又是受寒,這個理由蔣蘭宮自己都快不信了。
“君上,多保重貴體。”
“無礙。”
蔣蘭宮喝口茶潤喉,想著,這嗓子若再不好,估計就得吃點藥頂過去了。
雖然可以藉着雷雨聲大來遮掩,可果然還是不該叫得太忘情。
想到這裏蔣蘭宮有點心亂,急忙撇去腦海中杜縈迴的影子。
“君上方纔說到棲虹,我忽然想到一事。”沈賜道。
“何事?”
“杜岸復生之前,棲虹曾向屬下提及,想要一些人來測試煉化。”
“此事之前你曾向我彙報,我因當時風頭正勁,否決了。怎麼,又提起了?”
“棲虹沒有再提,但是屬下覺得,是時候了。”
蔣蘭宮思索:“的確,現在魔道勢力已去,眾仙門也已歸順,多管閒事的人也起不了風浪……不過給些什麼人呢?”
他垂目一笑:“之前進山的那些小鳥,能用上的差不多都可以用上了。”
沈賜點頭領會。
蔣蘭宮從懷中摸出那個響骨盅搖了搖,裡面傳來輕輕的咔啦聲。
沒有強烈的目的性驅使,這鬼骰子雖在裡面,搖不出來。
“制盅的人可有下落?”蔣蘭宮按揉著喉嚨問。
“回君上,已經有了目標,然而尚未尋出此人下落。”
蔣蘭宮不急於此事,另外嗓子也實在不舒服,懶得說話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沈賜還沒走,樓下便傳來連翹清脆的聲音:“供奉連翹,請見君上。”
一併來的還有炙烤的肉香,蔣蘭宮忍不住嗅了嗅,笑道:“上來。”
“是。”
連翹走上樓梯,手中捧著一條大紙包,香氣四溢。
她欠身行禮:“君上,青冥君。”
沈賜點頭回禮,但這肉香,莫名讓他覺得有些不對。
“什麼好東西?”蔣蘭宮看著她手中的包裹問。
連翹低頭道:“今天杜岸非要吃烤全羊,叫後廚做了一隻,這條腿是他孝敬君上的。”
蔣蘭宮和沈賜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