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病同遭臥榻相聊
靠魔體逍遙太久,幾乎忘記身上還穿著個刑具。
這夜杜縈迴終於深刻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和這東西比起來,白天那何止是輕判,簡直是羽毛拂一拂外皮的程度!
蔣蘭宮不肯只自己疼,非要拉著他一起疼,結果兩人滿地打滾抱著對方哀嚎了一宿。
雞鳴時分蔣蘭宮總算消停,杜縈迴跟著得到了解脫,可是也沒有動彈的勁兒了。蔣蘭宮翻身背對著他,杜縈迴跟著翻過來從後面把他摟住,道:“拉上我做什麼……我不疼還能照顧你。”
蔣蘭宮懨懨:“沒用的……還不如你也陪我……疼……”
“我陪你,也沒法不讓你疼了。”
“沒法不疼……但能讓我開心……”
杜縈迴嘆氣:“行吧。”
他又把蔣蘭宮往身上緊了緊,臉埋在頸後。
蔣蘭宮歇了一陣子恢復了點力氣,說道:“我的毒氣,當真對亞父沒有一點作用。”
杜縈迴想到進園子的時候聞到的那股香氣,已經想明白了,便問:“有用會是怎樣?”
“五步之內倒地,兩個時辰內臟器溶蝕,無力迴天。”
“可有解法?”
“無解。”
“如此劇毒,就在這園子內,不會洩露出去?”
“我施了咒決,只會飄這麼遠。”
杜縈迴想他痛起來那般模樣,這確實是個好法子。
又躺了躺,杜縈迴起身把他抱回床上,蔣蘭宮抬腿拿腳撩開他的衣襟,看著上腹那塊烙印。
“這可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蔣蘭宮半躺著在他腹上踩。
杜縈迴說:“正想問你呢,為什麼給我烙了個風火輪。”
蔣蘭宮剛提起的那點情趣都讓他說沒了,白了個眼狠狠踹他一腳:“去你的風火輪,那是流蘇傘。”
杜縈迴笑著撈住他腳脖子,把人往床榻裡面塞了塞,跟著蹭到床上。兩人疼勁兒都沒消乾淨,別的做不成,只能躺著說話。
“那幾日你見我就躲。”杜縈迴說,“都來不及向你賠罪。”
“亞父於我有什麼罪。”
“那夜強行索要,害你‘受了寒’。”
蔣蘭宮道:“確實要避一避你,誰知道你何時又突然索要呢,那可是要命了。”
杜縈迴好一通安慰道歉,蔣蘭宮勉為其難地接受。
“這是什麼病?”杜縈迴按著他胸口問。
“淬毒煉體落下的。”蔣蘭宮明說了,“平日裏不發作,發作起來沒個時候。”
“怎麼會發作?可有誘因?”
蔣蘭宮伸出一根手指點他的鼻子:“你。”
杜縈迴:“我自殺。”
蔣蘭宮笑。
杜縈迴攥住他的手:“說真的,因為我?”
蔣蘭宮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沒有什麼誘因,只能看運氣。”
杜縈迴想想道:“我聽菅宮主說過,那個響骨盅鬼骰子之類,似乎可以轉運。”
蔣蘭宮沒當他亂說,而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下來。
“對了,菅宮主已經回去了?”杜縈迴問起來,他被帶去督院之後就沒有再見到菅逸。
“昨日他聯名許多人為你減刑,還去了刑場呢,亞父沒見到?”蔣蘭宮道。
杜縈迴搖頭:“原來是他在遊說,如此那些人能聯名,就不奇怪了。”
蔣蘭宮靠在他肩窩上:“我也署了名的。”
杜縈迴拍拍他:“你一句話我都不用上刑,署個名倒邀起功來了。”
“亞父怎麼能這麼說,林玄機那樣人,死板起來可叫人頭痛。不罰你,我如何向那群人交代。”
杜縈迴在拍的地方又揉了揉:“嗯,沒說不該罰,你做的對。”
有烙印這一項,肯定蔣蘭宮在幕後指示過,林玄機雖然死板,但聽他的話。那個量刑程度,可能也是蔣蘭宮透露過魔體的承受能力才定下的。
反正已經罰完了,杜縈迴遭罪只那一時,好了傷疤忘了疼,便作罷。
魔體好得快,卻會留痕跡,杜縈迴身上已經沒多少平整地方,數劍穿體留下的疤也在。
蔣蘭宮挨個看過:“靈劍降魔比一般刑罰損傷厲害,外面看著不太明顯,裡面肯定還沒好。你看這細窄的傷口是碧漣,這邊是銀麟,這是林督主的正和……”
說完壞笑道:“劍做主器穿體也不過如此,若換成我的傘,爆穿軀幹後,絕無癒合的可能。”
杜縈迴:“那是,你夠狠。”
他回憶著平亂年間蔣蘭宮那柄白傘,回營時每每染得殷紅。
那年間他曾為此震驚過,看似柔弱溫馴的少年,竟能造成那般恐怖的屍骸,且含笑告捷,得意洋洋。
然而當杜縈迴表現出有些難以接受之後,蔣蘭宮又察言觀色,收回了欣喜,擺出一副憐憫眾生的模樣來,說著“只為亞父有朝一日拜為仙尊,便再無這世間殺伐”。
哪有什麼接受不了,只怪那年一個頗為遲鈍,一個過分謹慎,終未能交心。
蔣蘭宮氣力依然不大好,停下說話,窩在他身邊不久就睡了。
杜縈迴合不上眼睛,看著他直到天泛亮。
蔣蘭宮醒來發現杜縈迴在看自己,笑了笑。
“菅宮主說今日走,這會兒應該尚未啟程。”蔣蘭宮道,“不妨一起去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