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求見夜闖驚弓之鳥
杜縈迴合衣起身,此時不見蔣蘭宮,更待何時?
白日裏見蔣蘭宮的身體明顯還沒好,他為此也已經惦記很久。現在傷沒大礙,乾脆不休養,直接奔出金閣子,披星戴月便到了蔣蘭宮的寢宮。
落腳在憩園中,杜縈迴邊走邊覺得不對。
有香氣從寢宮傳來,之前他從未在這麼遠的距離嗅到香料的氣味,而且這味道還是他知道的,和上次在蔣蘭宮房中,那個焚燒毒物的銅爐中的一樣。
傳這麼遠恐怕爐子都翻了……寢宮裏面會是什麼情形?
明知道蔣蘭宮不怕毒,杜縈迴還是急忙飛上去。寢宮門戶緊閉,推門不開,推窗也無用。
“蘭宮。”他拍門。
房中沒有應答,卻突然發出什麼物品跌落的聲音,杜縈迴乾脆破門而入,濃烈的香氣如排山倒海將他衝得一時發昏,杜縈迴掩口踏入房中,四下伸手不見五指。
杜縈迴憑記憶分辨格局,尋找燭臺。那聲音消失了,他側著耳朵聽,隱隱聽到一點動靜,尋著便過去。
氣味雖濃,但只是那一下子難以承受,杜縈迴進來這會兒已經稍稍適應。
“蘭宮,是我。”他貼著牆找床榻。
他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細弱的呻/吟,以及壓抑而痛苦的喘息聲。
“蘭宮。”他摸到了床,“別怕,是我。”
他俯身把手探到床上,沒有摸到人。
杜縈迴猛然轉身,恰在此時一道利刃貼著他的側頸擦過,見杜縈迴躲了,那利器再次狠狠刺下,緊追要害,出手不帶半點猶豫。
杜縈迴轉手去捉,對方急忙向床邊角落退避,似乎是想再次隱匿行蹤。然而力不從心,半退半跌,舉步維艱。
氣息在刃上滑動,鋒尖依然指著他。
“沒事,是我。”杜縈迴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邊。
“別過來!”黑暗中傳來蔣蘭宮的喝令。
杜縈迴當即把自己的頭簪扯下來朝窗戶丟去,簪子戳斷窗稜,兩扇窗應聲而開,月光落入室內,照出那道利刃。
握著匕首的手微微發抖,蔣蘭宮驚慌瞥了一眼敞開的窗子,再次盯向杜縈迴。
他另一手捂著胸口,額上見汗。
他眼睛瞪大,看著杜縈迴的目光極度兇狠,匕首的指向滿含著殺意,然而他仍在退,直退到貼上牆壁。
杜縈迴看到他這樣子,白日經受的刑罰都不算痛了。
“蘭宮,蘭宮別怕。”杜縈迴張開雙手,像接近一隻受驚的鳥兒似的慢慢向他挪步。
蔣蘭宮目中的厲色稍稍褪下,卻仍然驚懼,沒有絲毫放鬆匕首。
他的病又開始發作,倚著牆壁彎腰喘得厲害,纖細的身子彷彿一碰就要折斷。
杜縈迴寧可挨這一刺也不能再等下去了,正伸手要抱,忽然蔣蘭宮低聲道:“……單兄?”
杜縈迴抱上去的手遲疑片刻,隨即繼續上前。
蔣蘭宮愣了一下,突然反手將匕首指向了自己,威脅道:“……讓開。”
杜縈迴急忙停住。
蔣蘭宮神志不清,攥著匕首也攥不穩,幾次抖到劃在衣襟上,看得杜縈迴心驚膽戰。
杜縈迴只當他不認自己,沒想到單絃他也不要。
這下一點主意都沒有了。
蔣蘭宮顫巍巍道:“死是你自願的……不該再來找我……”
見杜縈迴不再靠近,他立刻舉著匕首往遠處躲,悽聲說:“我還需要……時間……不要怨我……你的身體……杜岸他……”
蔣蘭宮痛得閉上眼睛,握著匕首的手臂抬不動了,杜縈迴趕忙近前奪下匕首,把他往懷裏帶。
“別碰我……”蔣蘭宮邊推邊躲。
“蘭宮、蘭宮,你看看我是誰。”杜縈迴摟著他把他的手往自己背上肚子上放,“摸到沒有?雲雷骨甲、今天上刑打的傷還有烙印,單絃沒有過這些東西,你快醒醒。”
蔣蘭宮不再推他,語氣也變輕了:“亞父?”
“是我。”杜縈迴將他臉上的亂髮撫去。這話杜縈迴已數不清自己已經說了多少次,見他已認出來,還不放心,又重複許多遍,“是我,我是杜岸,是我,沒事了、沒事了。”
蔣蘭宮聽罷軟綿綿地倒在他肩上,杜縈迴趕忙將手探到他衣襟裡去檢查,胸前已經讓他抓出了些傷痕。
“亞父。”蔣蘭宮氣若游絲。
杜縈迴低頭聽他講。
蔣蘭宮勾住他的脖子:“你不該來這兒。”
杜縈迴正懵著,突然間一陣劇烈的絞痛從背後貫穿四肢百骸。
——雲雷骨甲!
杜縈迴腦子裏只剩下疼,他被絞到雙膝跪地,摟著蔣蘭宮的胳膊也使不上力氣。蔣蘭宮從他懷中滑落,扯住他的衣服將他拖著往地上倒,兩個人跌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