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咬了許久，等嘴裏泛起了血腥味，陸佳芊才終於鬆口，她哽咽著：“石長德，咱們的孩子沒了。”

    “我日後……甚至都有可能不能再為你生兒育女了。”

    石長德的眼裏泛起了心疼，隨而將她攬進懷中。

    這是他第一次瞧見溫柔賢淑的陸佳芊失態，他抿著嘴角：“咱們還有小琬與正瑲，已經兒女雙全，你不用太過傷懷。”

    往後的幾日，阮淑琴天天都來房裏陪著陸佳芊，日日換著花樣為之熬著補湯。

    石長德也是隻要落空便回家陪著陸佳芊。

    這日，錢莊裡的事忙，待到石長德回家時已經是日落西山。

    才走到衚衕口，石長德遠遠就瞧見了穿著西洋裙衫的鄭懿玲正衝着他招手：“長德，這兒。”

    這幾日，錢莊的虧損雖在慢慢減少，但場面還是一樣的嚴峻，家裏如今也不得安寧，石長德的心情自然也是風雨飄搖。

    可在他對上鄭懿玲明媚笑意的那一瞬，竟覺得心裏的煩悶在一點點消散，就連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了一些：“你怎麼過來了？”

    “我前段時間與我父親回了老家，回來後就聽說吉環錢莊出了事，故此過來看看你。”打量了石長德一週，鄭懿玲收斂了幾分笑，嘆著氣：“累著了？人看起來都憔悴了不少，今日我請你下館子吃去。”

    石長德猶豫著想要應下，可石家門口卻走出了一道身影：“我就估摸著你這會子該回來了。”

    “母親已備好了膳，就等著你回來了。”連著喝了幾日的補湯，陸佳芊的面色已經漸漸恢復，她一走過來，便如示威般挽住了石長德的手，挑著眉望向鄭懿玲：“長德，這位是？”

    石長德許是也不曾想到陸佳芊會突然出來，半晌，他才低語道：“這位是北洋銀元局鄭局的女兒鄭懿玲。”

    他又瞧了瞧陸佳芊，與鄭懿玲介紹著：“賤內陸佳芊。”

    聞語，鄭懿玲的眉眼一蹙，她強笑著掩飾了尷尬：“石夫人好。”

    “鄭小姐，久仰大名。”陸佳芊瞧著有些怔神的鄭懿玲，愈發貼近了石長德的身體。

    石長德的神色裏帶了些無奈，虧得鄭懿玲向來識趣，只是抿嘴一笑：“既然今日石家已經備好了佳餚等待在石先生回去，那我也不強求了……咱們改日再約。”

    與二人微微頷首示意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鄭懿玲走出了一段距離，陸佳芊面上的溫柔也蕩然無存，她鬆開了石長德的手臂，冷笑著：“石長德，你如今……竟然把外頭的女人直接往家裏領了？”

    “怪不得日日那麼晚回來，現今竟還光明正大地把那女人帶到家門口，想要將我取而代之嗎！你有沒有想過小琬和正瑲！”如今的陸佳芊沒有了平日溫柔的模樣，歇斯底里起來，活像是個潑婦。

    石長德眉峰微蹙，略帶了些不耐，轉眼卻瞧見了陸佳芊眼裏的淚珠。

    想到陸佳芊剛剛失子，打擊太大以至於轉了脾氣也是人之常情，他便溫言哄道：“佳芊，你不要多想，我與鄭小姐不過是尋常朋友。”

    “你剛剛為我失子，我又不是畜生，怎麼可能會起那樣的齷鹺心思？”

    聞語，陸佳芊剛剛緩和一些面色，卻又轉而冷笑：“那可就不知道了……你們男人的心裏頭，可不就只有美人家業與傳宗接代？”

    陸佳芊數落得頭頭是道，卻突然頓了話茬，驀地話鋒一轉：“更何況，就算你沒存這份心，可那位鄭小姐呢？我瞧著，她對你的興趣倒是足得很，方纔我若是沒出來，你許是已經與她去外頭吃飯了吧？晚上是不是打算乾脆不歸家了？”

    “陸佳芊！”陸佳芊的話實在不堪入耳，就連一貫性子溫良的石長德都忍不住加了重音：“你這樣臆想著隨口胡說，不僅是折了人鄭小姐黃花大閨女名聲，就連我在外頭做生意的名聲也會被你敗壞！更遑論，若是兩個孩子聽到了你這話，心裏會怎麼想？”

    覷了一眼石長德的神情，陸佳芊總算收斂了幾分，她輕聲嘟囔了一句：“我這才說幾句，就惱羞成怒了。”

    說罷，便率先進了家門。

    強忍下怒氣，石長德跟在了她的身後，用膳之後，飯菜進了嘴裏，也是食不知味。

    回到房裏，陸佳芊在書房作陪，她邊替石長德納著鞋墊，邊與他道：“長德，我如今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如今錢莊裡出了事，正值忙的時候，你難免有疏忽自己的時候……不如從明日開始，就與你一道去錢莊，也方便照顧你。”

    燭光下，石長德還在一筆筆地算著賬，乍一聽了這話，他停下了手裏高價購得的西洋鋼筆：“白日裏，我大半時間都在忙，許是顧不上你……你本就是婦道人家，還是留在家裏陪母親與兩個孩子要緊。”

    被拒絕一道，陸佳芊倒是沒有再繼續強求，只是眼神在不停地閃爍。

    五日後的傍晚，石長德難得空閒，他正在書房看書，就有小廝過來告訴他，外頭有位洋人與一位小姐找他。

    不用猜，石長德就知道是魯喬治與鄭懿玲。

    石長德驀地闔上了書，興致盎然地去往石家正廳。

    望著他離開院落的身影，陸佳芊站在房屋的門前，暗自咬緊了牙關。

    等他匆匆走到正廳時，就見魯喬治穿著一身正裝，而鄭懿玲也同樣穿著西洋裙衫。

    見石長德到來，鄭懿玲站起身來，略有些尷尬地望了一眼他的身後，確定沒有人跟著後，才與他打了招呼：“方纔我與魯喬治先生共進晚餐，聊到你之後，他便說有些事想與你探討，我們就厚著臉皮登門拜訪了，不會打攪你吧？”

    “怎麼會？能見到二位，我很開心。”石長德熱情地說著，他用上次學到的西方禮儀與魯喬治握了握手：“魯喬治先生，好久不見。”

    魯喬治依舊是那口生硬的國語：“石先生，上次見面後就一直想與你再聊天探討，如今總算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