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尹似乎十分滿意石長德的識相，“念在你是初犯，這次就輕罰些，就只封了吉環錢莊，不追究你的過失了。”

    石長德聞言面上劃過一絲痛色，據理力爭道：“大人！錢莊不可封！”

    “這就是你不識抬舉了！不封錢莊也可，那怕是你石長德就要受一陣牢獄之苦，而且你石家的產業也要逐一盤查，萬一再查出什麼不妥……”

    順天府尹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石長德已然從他的話語中察覺到幾分威脅的意味。

    這次吉環錢莊能攤上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下次吉祥木業也能。

    “石長德，你現在可認罰？”

    暗自嘆了口氣，權衡過得失之後的石長德跪在堂下，微微低下了頭，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認罰。”

    吉環錢莊被封的訊息不脛而走，在四九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街上流傳了好幾個版本，有說吉環錢莊鑄假銀被舉報的，還有說是開罪了吳三彪所以才被封的，一時間眾說紛紜。

    但是那些在吉環錢莊有存銀的主顧們卻是最為心急的，這種時候，他們只關心他們的銀子是否還能順利取出。

    石長德有些頹然的從衙門裏走出，一路上接受著眾人各異的目光卻彷彿渾然不覺一般，直到走到吉環錢莊的門口這才強打起精神。

    瞧著跟前面露擔憂的眾人，石長德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應該已經聽說了剛剛衙門裏發生的事情，錢莊暫且停業，明日午時大家可以去吉祥木業領這個月的工錢。”

    話音落下，卻沒有一個人肯離開的。

    石長德嘆了口氣，繼續道：“今日這錢莊是定要關業的，但石某人向大家保證，不日吉環錢莊定會重新開業，這些時日大家就權當偷閒了，且散了吧。”

    良久之後，店內的幾個夥計才收拾了東西離開。

    環顧了一圈，發現仍舊站在櫃前的二掌櫃，石長德抿唇道：“宋掌櫃的，您也回去歇著吧。”

    宋掌櫃原本還有什麼話想說，但是瞧見石長德眼底無法掩藏的一絲倦意，最後只是動了動嘴唇，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眼瞧著將所有人都送走，石長德方纔敢露出一絲倦意，有些頹然的靠著門框在門檻上坐了良久，一動未動。

    不知到過了多久，石長德才站起來身來，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灰塵便出了大門。

    在門口站定後，抬眸看了眼樓頂的招牌，兀自嘆了口氣，這才抬手，將錢莊最後一塊門板關上。

    石長德踏進家門那一刻，便看到了一直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惶恐不安的石繼煌和石方德。

    看到他回來，石繼煌立刻迎了上來，“怎麼回事？”

    聽著石長德將事情簡要敘述一遍，石繼煌臉色氣得漲紅，“這個吳三彪未免太過分了，仗著背後有慶親王撐腰，就無法無天了！”

    一旁的石方德聞言嗤笑了一聲：“爹，您怕是還不知道吧，之前慶親王的親信可是來咱家錢莊找過大哥談合作，可大哥竟然拒絕了，最後才便宜了那吳三彪，不然今日我吉環錢莊怎麼可能被封。”

    石繼煌瞪了他一眼，冷聲道：“整日裏淨扯謊說些胡話！”

    “爹，這事是我可是從宋掌櫃那裏聽說的，難不成是他扯謊？你問大哥有沒有這事不就知道了！”石方德眼瞧著石繼煌不願信他，當即焦急開口辯解。

    石繼煌瞧著石方德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樣，也終究信了半分，“老二的話可是真的？”

    石長德略有些無奈地瞟了石方德一眼，屏退了院內所有的小廝後，這才轉身朝石繼煌的方向解釋道：“這些話只能關起門來講，慶親王現如今雖然勢大，幾乎到了權傾朝野的程度，可其貪腐成性，如若真的與其合作，那將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石家是決計不該引火燒身的！”

    石繼煌原本捧著茶碗的手緊了緊，抬眸掃了石長德一眼，但卻沒有多說什麼。

    良久之後，纔再度朝著石方德的方向開口：“你大哥說的有理，這事就不要再提了，有時間還是幫你大哥想想怎樣解決吉環錢莊現如今的困境。”

    石方德聞言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可是瞟到石繼煌的面色，最後還是識趣的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只是暗自嘟囔了一句：“偏心眼的老頭子。”

    “老東家、少東家，不好了！吉祥木業的鋪子前圍了一群人說是要取回在吉環錢莊的銀兩。”

    石繼煌看著慌亂衝進來的夥計心下也跟著一慌，手中的茶碗險些沒拿住。

    石長德面色變了變，第一時間走了出去。

    眼瞧著將店門口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石長德皺了皺眉：“大家靜一靜！”

    “大家焦急的心情石某是完全可以感同身受的，但石某還是想斗膽問各位一句，吉環錢莊開業的時間也不短了，請問諸位，何時有短缺過大家的錢財？抑或是兌換給大家成色不好的銀兩？”

    看著堵在門口的眾人紛紛搖頭，石長德舒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還是煩請大家給我石家幾日的時間，若吉環錢莊最後未能恢復正常營業，那麼大家的銀子一定如數兌換。”

    “無憑無據的，我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啊！”

    “是啊，也沒有一個確切的日期，萬一你們整個石家帶著我們這些人的銀子跑了呢。”

    石長德聞言無聲地嘆了口氣，隨即微微側過身去，指著自己身後的紅木牌匾，沉聲道：“不管怎麼說吉祥木業也可算作四九城內的老字號了，這些年就算再苦再難都堅持下來了，這次同樣不會例外。諸位試想，不過是為人所害，錢莊暫時被封而已，石家怎可能因這個就砸了自己苦心經營的招牌。”

    眼瞧著眾人的面色有所緩和，石長德趁熱打鐵，繼續道：“當然我也十分理解各位的心情，但出了事情，總需要時間解決，請大家給我石家三日的時間，只三日，若錢莊未能如約營業，那第四日這個時候，大家即可到吉祥木業領自己的那份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