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憎恨至死
好在黑衣男只凝視了數秒就收回了視線,快速地進了山洞,牧晴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氣,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一旁的呂一也一臉驚恐,她壓低了聲音:“你看到了嗎?那人身上全是血。”
牧晴點點頭:“之前發現的那具屍體肯定是他們殺的。”
“嗯,還有那肌肉男說的那些話……他們是不是變態殺人狂,專門躲進深山來幹盡壞事的?”呂一開始猜想起來。
牧晴搖頭:“你想啥呢?真要殺我們,怕是早就殺了,我們對於他們而言,就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毫無威脅的人。”
這樣分析下來,他們根本不是惡人……兩人沉默起來,有一種不知道何去何從的迷茫感。
天色黑了一點,肌肉男又出來了一次,撿了不少的乾柴回去,過了不久,裡面傳出了一股烤肉的香氣……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烤那些怪物的屍體了。
“好惡心……那種東西也要吃,”呂一餓到迷糊:“不過真香,我們好久沒吃東西了……”
牧晴似睡非睡,她趴在石壁上,感覺下一秒就要睡過去,腦子裏冒出了一個想法,等這兩人睡著了,她們就拿了繩子把他們綁起來,好好地拷問一番。
這個念頭還沒整理清楚,她就睏倦得睡著了。睡夢中,又回到了機修廠的樓頂,而此時,卻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血光瀰漫的夜晚……
哭喊聲、尖叫聲、咆哮聲響成一片,四處都是瘋狂逃竄的人,時不時竄出一隻面目可憎、行為瘋癲的野狗,用力朝他們嘶咬過去,一點活口也不留。
小牧晴蹲在樓頂的一角,瑟瑟發抖地看著數只野狗將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撕扯成了碎片,籃球場上四處都是散落的鮮血與殘肢斷臂,那些野狗叨著冒著熱氣的肉塊,貪婪地吞食進去,場面可怕極了!
“媽媽,媽媽我們回家好不好?”小牧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來。
身後的母親沒吱聲,在小牧晴驚恐到了極致的時候,才說了一句:“回不去了……”
母親的聲音十分奇怪,空洞又麻木,而且說出來的時候,一直有呼呼的聲音,小牧晴轉身去看時,差點把自己嚇死過去!原來,母親的脖頸不知道何時被嘶咬了開來,露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洞來,無數的鮮肉從裡面涌了出來,伴隨著些許氣泡,已是無法迴天了!
母親怎麼受傷的,小牧晴完全想不起來!兩人明明一直在逃跑,最後順順當當地跑上了辦公樓樓頂的呀!
“媽媽,媽媽你不要死!”牧晴哭喊地跑上前去,用幼稚的小手捂住母親的傷口:“我去找醫生來,找醫生來!”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她忽然想到,醫生……醫生早就死了,昨天晚上自己親眼看見他死在廠子的醫務室外面的,腸子拖到了地上,上面全是泥土……
此時的小牧晴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用兩隻手緊緊地捂住母親猶在淌血的傷口,似乎越緊越能救回唯一的親人。
可偏偏這時,周晴笑了起來,這笑聲嘶啞難聽,因為淌血也因為漏風,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小牧晴搖起頭來,驚恐地望著母親,心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周晴伸出一隻滿是鮮血的手來,又似憎恨又是貪戀地撫著女兒細嫩的臉龐,嘴角微彎,低聲說了幾個字……小牧晴還沒聽清她說的是啥,周晴的身體就猛烈地抽搐起來,還不待小牧晴反應過來,她就砰地一聲歪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小牧晴驚呆了,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地上渾身鮮血的母親,好半天才顫抖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試探她的鼻息,這一試探,瞬間石化,母親死了!她是真的死了!
“媽,媽媽!媽媽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你不要死!”她拼命地撲了過去,學著大人的樣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心臟,可這些終是徒勞,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又怎麼活得回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邊有個人一直推攘著自己,嘴裏喚著自己的名字:“晴晴,晴晴你快醒醒!”
躺在石壁上暈暈沉沉的牧晴睜開了眼睛,看到滿臉通紅的呂一一直在叫她,她搖了搖腦袋:“我睡著了?”
“是啊,你睡得很沉,夢裏一直在哭啊叫的,我怕你把這兩個人引出來了,一直在喊你,你也沒聽見。”呂一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牧晴揉了揉太陽穴,從石壁上坐了起來,聲音低沉無力:“可能太困了……我剛剛夢到我媽媽了,我夢見她臨死前的場景,她死的時候一直在微笑,一種解脫的笑,我知道她是開心的,因為拋下了我這個累贅,她再也不用那麼累了。”
“晴晴,你別怪自己了,哪有母親不要自己孩子的?孩子就是最寶貴的東西啊!”呂一的聲音聽起來懨懨的,一副沒休息好的樣子。
牧晴嘆了口氣:“我媽在臨死之前一直在說幾個字,你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什麼?”
牧晴搖了搖頭:“她說,真像,你長得真像他……”
“他是誰?你爸?”呂一問了起來。
牧晴點頭:“是的,我爸,他喜歡了別的女人,離開了我們。我媽恨他,恨得不能剝皮抽筋,她也恨我,因為我長得像極了他。”
呂一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勸慰她,坐在石壁上的牧晴仍很傷心:“當時我也恨我這張臉,我恨不得伸手抓爛了……”
呂一皺起眉來:“晴晴,這不是你的錯,你是無辜的呀。而且你媽媽她……已經不在了。我們得向前看。”
牧晴抱著膝蓋沉默好久,纔算平靜下來。如果說每個人都有逆鱗,那麼她的逆鱗就是自己的過往了,那段不被人在意的過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她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孩子。
母親直到死,都在憎恨自己,自己僥倖活了下來,可那段經歷就像一層鋒利的鎧甲包裹著她,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飄蕩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