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夕陽之歌
婉兒讓李敢別說了,她聽著傷心。
恭業忍不住還是想問:“賢侄,你是否問了衛青關於甘夫的下落?”
李敢說:“我問過了,他說只知道張騫和甘夫前不久逃離龍城了,具體位置誰都不清楚。”
恭業回頭看田田,兩人這下開心多了,雖然甘夫沒有隨衛青一起回來,但至少還活著,而且是逃出了龍城。
李敢因為是休假,抽空過來看望大家的,所以將就和李陵睡了一晚,第二天便回長安了。
李敢走後,李廣和恭業、灌強到灞水邊上釣魚,恭業把衛青得勝的訊息告訴了灌強。
灌強冷冷地笑了兩聲,對恭業說:“這隻能說明你的猜測都是對的,天子明顯是偏愛衛青,我們不過是充當了炮灰。我早就勸大哥,上次失敗不是我們沒本事。”
李廣冷靜地說:“即便如此,衛青也是有本事的人,至少比我們有勇氣,比我們敢於臨機決斷。不過也是上天眷顧,倘若龍城留了幾萬人馬,衛青也只能無功而返吧。”
衛青之所以首戰立功,還要從幾方面來說:
首先,天子的軍事部署十分出色,是有利於衛青的。
其次,衛青的目標明確,摸清了匈奴王庭所在。
最後,衛青軍事才能不在李廣之下。
只可惜,天子最後的裁決並不公平,豈能單純以殺敵數量來衡量一次軍事行動的功勞?
倘若按殺敵人數,李廣早在上郡便可封侯了,偏偏那時候又不是這套規矩。
後世王維有七言律詩,替李廣抱不平: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
射殺山中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鬚兒。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
李廣並非無功,也怪不得運氣差,倘若公平地去評價,只要能拖住伊稚斜,那便是功!
對此,天子也心中有數,他將李廣和灌強貶為庶民,不過是想打壓一下他們的風頭,奠定衛青在眾將心中的地位。
不過,李廣兄弟早已不在乎這些,他們只想陪著家人,過一些田園生活,此生便無憾無悔了。
且說恭業和甘田知道了甘夫的情況,心裏的這塊石頭總算是落到一半了,只等著甘夫能夠早日回來。
恭業一個人回到房間,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他左思右想,走到婉兒門口,想想不對,又走回房間。
過了許久,恭業總算是鼓起勇氣,來到田田門口。
“田田,我方便進來看看你嗎?”恭業輕輕地敲著門。
“是恭大哥呀,門沒鎖,你快進來,我正想去找你呢!”田田迴應了。
恭業推開門,進了田田房間,他剛把房門掩上,田田便起身趴在恭業胸口上,她哭著說:“十年了,我日思夜想,父親總算是逃出龍城了。”
恭業拍著田田的後背說:“我也替你高興,相信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田田一直摟著恭業不放手,恭業深呼吸一口氣,對田田說:“田田,嫁給我吧,我不想再等了!”
“嗯,我要你照顧我一輩子!”田田收住了淚水,也深呼吸了一口氣,在恭業懷裏輕輕地哼著: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
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第二天,恭業將此事告訴了婉兒,婉兒聽後十分開心,連忙拉上張雪,一起去縣城裏置辦生活用品,婉兒還將自己最心愛的手鐲送給田田。
不到一天時間,灌強早已把那間大屋子收拾乾淨,將買回來的紅布掛滿整個房間。
婉兒作為大嫂,又幫田田鋪了新床。李陵看著熱鬧,只顧著到被單上偷吃花生、桂圓。
直到第三天中午,他們才把新房佈置妥當,只等著晚上看好戲。
到了黃昏,恭業身著新郎禮服,頭戴祥雲冠,胸前掛著紅色大禮花,被李廣和灌強推著到了田田門口。
恭業本想推門進去,發現房門已經被鎖上。
恭業在門外喊:“田田,我來接你啦!”
屋裏傳來張雪的聲音:“必須先回答我們三個問題,答對了才能開門!”
恭業無奈,只好答應。“男人為什麼要娶女人?”張雪率先問了第一個問題。
灌強替恭業答了:“爲了有人替自己洗衣做飯!”
“錯!準備第二個問題!”張雪說完,婉兒接著問:“為何是夫為婦綱,而不是婦為夫綱?”
李廣回答:“女人管家,房倒屋塌!”
“錯!準備第三個問題!”聽婉兒的聲音,有些生氣。
“男人怎樣才能、才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田田吞吞吐吐地問了第三個問題。
李廣和恭業眼巴巴地看著恭業,他們把希望都放在恭業身上了。
恭業想了想說:“不離不棄!”
恭業說完,房門一下被開啟了,恭業帶著李廣和灌強進屋,看到田田霞披鳳冠,正在吃張雪手中的麵,婉兒差點被他們擠倒。
恭業等田田吃完麪,正準備來抱田田,婉兒一把攔住,對恭業說:“新娘子的髮簪弄丟了,新郎必須找到了才能抱走新娘哦。”
這下可難倒恭業了,屋子這麼大,如何能憑空找到一根藏起來的髮簪?
恭業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先是翻開幾個抽屜,發現裡面空蕩蕩的。恭業接著伸手去櫃子裡摸索,除了一床舊棉被,什麼都沒有。
門口的灌強一直在盯著張雪看,他發現張雪的視線沒離開過田田。
灌強替恭業捏了一把汗,他突然對恭業說:“還找什麼呀,直接抱起來不就得了?”
恭業將信將疑地走到田田身邊,張雪一個勁喊:“你犯規了,你犯規了!”
恭業有些遲疑,灌強在一旁催促:“倒是快點啊,指不定髮簪就在新娘子身邊!”
灌強真是一語道破天機,恭業將田田抱起來後,髮簪出現在床單上。
恭業又放下田田,幫她把髮簪插好,好好地看了一眼田田,人靠衣裝馬靠鞍啊,田田平日裏穿著普通衣服還不覺得,今天上了妝,簡直美極了。
新娘將新娘抱回新房,天色已晚。李廣和灌強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也沒法像以前那樣去鬧洞房了,恭業和甘田靜靜地度過了新婚之夜。
等到第二天,日曬三竿了,大人們都還沒起來,只有李陵早早地醒了,鞋子也不穿就跑到新房的窗下去偷看。
如今,李廣兄弟三人都已成家。三人雖然是異姓兄弟,住在一起,卻比親兄弟還要和睦,妯娌間也從無爭吵。
且說張騫和甘夫,從龍城逃脫之後,想按原本的計劃,繼續出使大月氏。
時過境遷,如今的西域,和十年前的西域完全不一樣了:月氏的敵國烏孫,在匈奴支援和唆使下西攻月氏,月氏人被迫從伊犁河流域繼續西遷,進入鹹海附近的媯水(今阿姆河)地區,征服了大夏,在新的土地上另建家園。
張騫大概瞭解到這一情況,他和甘夫翻過涿邪山(今阿爾泰山山脈尾峰),逃到姑師(今吐魯番)後,沒有再向西北伊犁河流域進發,而是折向西南,進入焉耆(今烏魯木齊以南的博斯騰湖),再沿著蔥嶺河(今塔里木河)西行。
張騫和甘夫經過龜茲(今庫車)、疏勒(今喀什)等地,翻越蔥嶺(今帕米爾高原),直達大宛(今烏茲別克費爾幹納盆地)。
這是一次極為艱苦的行軍。大戈壁灘上,飛沙走石,熱浪滾滾;蔥嶺高如屋脊,冰雪皚皚,寒風刺骨。沿途人煙稀少,水源奇缺。加之匆匆出逃,物資準備又不足。張騫二人,風餐露宿,備嘗艱辛。乾糧吃盡了,就靠甘夫射殺禽~獸聊以充飢。
張騫到大宛後,向大宛國王說明了自己出使月氏的使命和沿途種種遭遇,希望大宛能派人相送,並表示今後如能返回漢朝,一定奏明大漢天子,送他很多財物,重重酬謝。
大宛王本來早就聽說東方漢朝的富庶,很想與漢朝通使往來,但苦於匈奴從中作梗,軍事隔離,未能實現。
張騫的意外到來,使他非常高興。張騫的一席話,更使他動心。
大宛王於是滿口答應了張騫的要求,熱情款待後,派了嚮導和翻譯人員,將張騫和甘夫往西北送到康居的卑闐城(今烏茲別克首都塔什干西北),康居王又遣人將他們往南送至大月氏境內。
不料,這時大月氏人,由於新的國土十分肥沃,物產串富,並且距匈奴和烏孫很遠,外敵寇擾的危險已大大減少,改變了態度。
當張騫向他們提出建議時,他們已無意向匈奴復仇了。加之,他們又以為漢朝離月氏太遠,如果聯合攻擊匈奴,遇到危險恐難以相助。
張騫和甘夫在月氏逗留了一年多,但始終未能說服月氏人與漢朝聯盟夾擊匈奴。
在此期間,張騫曾偷偷地越過媯水南下,抵達大夏的藍氏城(今阿富汗的瓦齊拉巴德),儘管張騫巧舌如簧,畢竟大夏離大漢太遙遠了,他們對大漢知之甚少,大夏王剛被大月氏擊敗,根本不敢有其他想法。
張騫無奈,再朝東南方向走到高附的高附城(今阿富汗喀布爾),也是勸說無果。
元朔元年(前128年),也就是他們逃出龍城的第二年,張騫和甘夫感覺再待下去,也不能改變什麼了,於是辭別大夏王,打算儘快回長安,稟報天子。
張騫和甘夫為避開匈奴勢力,改變了行軍路線,選擇了最難走的蔥嶺南部(今崑崙山北部),向東抵達莎車。
他們再沿著大盆地(今塔里木盆地)南岸,經于闐(今和田)、扜泥(音於,今若羌),進入羌人的地盤。
出乎意料的是,此時羌人也已淪為匈奴的附屬國,張騫和甘夫再次被匈奴騎兵俘虜,又被送到龍城拘押。
可憐的張騫和甘夫,苦等了十年,好不容易逃出龍城,在西域諸國中走了一條類似蝙蝠翅膀的環線,最終又回到了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