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恭業看來，當戶雖有幾分李廣當年的風範，但武藝算不上絕佳，這次營救行動，必須要縝密部署，否則場面一旦失控，當戶自保都是問題。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問題是恭業連匈奴這隊人馬領頭的人是誰都不清楚，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因此，對恭業來說，首要任務便是摸清敵人數量，領頭人有何特點，我方有哪些可利用的優勢。此時此刻，張佳還在就好了。

    恭業又領著當戶，爬上坡頂，眺望匈奴營帳方向。匈奴人雖然剽悍，但一個明顯的缺點便是：無論走到哪裏，營帳都會輕易暴露。

    當戶突然對恭業說：“恭叔啊，這麼冷的天，匈奴人該不會不怕冷吧？”當戶邊說邊搓著手，用嘴朝手背呼著熱氣。

    恭業笑著說：“匈奴也是人啊，又不是熊羆，他冷起來也要烤火取暖。”

    “這麼說來，他們肯定有人要出來砍柴生活，就跟我們昨晚一樣。”當戶似乎要說道關鍵點上了。

    恭業心中暗喜，沒想到當戶已經知道見微知著了，他也替李廣感到欣慰。

    “那你想怎麼辦呢？”恭業循循善誘地問。

    當戶有些得意地說：“我是想，無論匈奴走到哪裏，我們都可以根據火光或濃煙跟蹤到他們，就跟我小時候打獵一樣！”

    恭業聽當戶分析的這麼淺顯，剛纔算是高興過頭了。恭業於是問當戶：“我們就兩個人，難不成還一直跟蹤到他們老巢去？”

    當戶傻笑著回答：“能跟上，總比找不到要好啊！”

    恭業不想跟當戶嬉鬧，畢竟甘夫還在匈奴人手裏。

    恭業用手指著匈奴營帳西北方向的土坡上說：“當戶你看，放眼望去，那是離匈奴營帳最近的山坡，也是唯一有高大樹木的山坡。”

    當戶不以為然地說：“就那個小山坡，也藏不下他們這麼多人啊！”

    恭業嘆了口氣，對當戶說：“我的意思是，他們要到那山坡上去砍柴。”

    當戶拍手道：“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呢？要不我們就等他們上山砍柴的時候，偷襲他們的大營？”

    恭業用眼睛斜著看了當戶一眼，說：“砍個柴用不了那麼多人吧？”

    當戶耐不住性子了，跟恭業說：“恭叔，你就直說吧，要我怎麼做？”

    恭業說：“我們就在中午之前摸到那山坡後面，到了中午，天氣暖和一些，他們可能會上去砍柴，到時候我們抓住砍柴的人問話。”

    說幹就幹，恭業和當戶下了山坡，繞到指定的山坡後面，遠遠地把馬栓住，給它們套上籠絡。

    恭業和當戶潛伏在山坡後面，仔細觀察後，果然發現有許多碗口粗細的小樹被砍斷，只剩新鮮的木樁。

    恭業非常高興，跟當戶說：“賢侄你看，匈奴人最近就是在這裏砍樹，如果運氣好的話，今天就能逮到出來砍樹的。”

    當戶將信將疑，跟著恭業耐心等待。直到太陽繞過頭頂，氣溫稍微升高了，恭業預感成敗就在此時。

    當戶被這暖和的陽光曬得有些犯困，恭業則瞪大了眼睛。突然，坡後面有人踩斷樹枝的響聲。

    恭業連忙推了推當戶，讓他振作精神。恭業露出個頭頂，看到有五個人朝這邊走來。

    這五個人當中，有兩名是漢人，確切地說，是漢軍。

    這兩名漢軍手裏提著砍柴的斧子，極不情願地往前走，後面三個匈奴人舉著彎刀催促著。

    恭業看明白了，張騫的人馬已經被俘虜，而且做了苦力。

    恭業用手肘推了一下當戶，當戶伸長了脖子，往前張望。恭業小聲對當戶說：“看你的了。”

    當戶拿出了打獵的本事，不知不覺地從身後取下彎弓，搭上箭。

    “倏”的一聲，當戶射死了當頭的一個匈奴人，身後的匈奴人正準備躲到漢軍身後，卻被一隻短弩箭繞過漢軍射殺。

    剩下的匈奴人眼看著要吃虧，掉頭就跑。兩名漢軍掄起砍柴斧就要結果了他。

    恭業連忙喊：“留他性命！”

    兩名漢軍一遲疑，匈奴人跑開了，其中一名漢軍兩步趕上，用斧背砸中他肩膀，這匈奴人受了重擊，疼痛地走不動。

    恭業和當戶一骨碌從坡後翻身上來，趕上前對兩名漢軍說：“兩位壯士別怕，我是恭業，這是李廣之子李當戶！”

    兩名漢軍倒地便拜：“感謝兩位將/軍救民之恩！”

    恭業扶起兩名漢軍，當戶早已把剩下的匈奴人拎到恭業跟前。

    恭業這段時間和甘夫相處，匈奴語也大有長進，因此才讓兩名漢軍留他性命。

    恭業問兩名漢軍：“兩位兄弟怎麼稱呼？看著有些面熟。”

    “我叫易龍，之前在上郡跟過將/軍。”個頭大一點的漢軍解/開了恭業的疑惑。

    “我叫楊息，首次見過兩位將/軍。”另一個漢軍接著說。

    易龍垂頭喪氣地說：“我等無能，張大人和甘先生被匈奴抓走了。我等願意回去請罪！”

    恭業拍拍他的肩膀說：“這些以後再說，且說說匈奴營中的情況，以及張大人被押往何處。”

    當戶從這名匈奴人身上剝下大衣，給易龍披上。

    楊息回答：“匈奴留守的人數在八百人左右，張大人他們被押著朝北邊走了，押他們的人估計是個千長，當時還帶著百來人隨行。”

    易龍補充道：“他們說的匈奴語，我不知道押往何處，但是走了有十多天了。”

    恭業對當戶說：“往北走，估計是被挾持到匈奴王庭領賞了。再過兩天，估計就會返回這裏。”

    當戶點點頭，覺得恭業說的很有道理，便提醒恭業說：“不如問問這個匈奴人，看他還知道些什麼。”

    恭業蹲下來，用生硬的匈奴語問這俘虜：“押走我們漢使的是不是你們千長？他什麼時候回來？”

    匈奴俘虜起初很抗拒，只顧捂著痛處。當戶看著就來氣，從易龍手中搶過斧頭，對俘虜說：“你信不信我一斧子砍死你？”

    一來是匈奴人聽不懂說什麼，二來是這俘虜也不怕死。

    恭業於是對俘虜說：“你要是不說，我不會讓他砍死你，我只會讓他再用斧背往你身上砸個窟窿。”

    當戶看著恭業比劃，二話沒說，掄起斧頭就砸向俘虜的兩胯之間，斧頭落在地上，嚇得俘虜扭動著屁/股往後退。

    俘虜一隻手連忙搖晃，對恭業說：“我說，我知道什麼說什麼。”

    恭業示意當戶收了斧頭，耐心地聽他說。俘虜一五一十地說：“我們千長把漢使押往龍城領賞，讓我們把剩餘漢軍充當苦力，等他回來後我們便要進攻蕭關。”

    “就憑你這不到一千人，就想攻破蕭關？你們吃的虧還不夠嗎？或者說你根本就是在撒謊！”恭業氣憤地說，慶幸的是張騫和甘夫暫時沒事。

    俘虜此時渾身發冷，他只祈求這幾位大爺能饒他回去，於是連忙解釋說：“這只是先頭部隊，居延澤還有幾千人馬，不信你們可以去查探。”

    恭業估計這俘虜此時也不敢說謊，於是把他抓起來，對他說：“想不想死？”

    俘虜嚇得臉色發白，幾乎哭出聲來：“求你不要殺我，我可以投降你們！”

    恭業點點頭說：“我可以饒你性命，但是要靠你自己來爭取，你先告訴我們，匈奴千長回來的必經之路。”

    俘虜雙手抱著肩膀說：“求你先讓我穿上衣服吧，我快受不了了。”

    恭業點頭，讓易龍把衣服還給他，俘虜穿好衣服，就要領著大家往北走。

    恭業問俘虜：“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千長几時回來？”

    俘虜謙卑地說：“我叫達柯摩，千長最遲後天中午可以回來。”

    恭業笑著說：“那便好，要是後天中午他還沒回，你自殺吧。”

    達柯摩想了想說：“或許要後天晚上纔到，我可以項上人頭擔保。”

    楊息突然說：“恭將/軍，我想回營告訴大家，讓他們儘早做好準備。”

    “萬萬不可，我們是五個人出來的，你一個人回去，無異於送羊入虎口。”易龍似乎考慮更周全。

    當戶笑道：“等我們抓了那千長，你還擔心剩餘的兄弟出不了嗎？”

    恭業提醒當戶：“雖說千長身邊的人數不多，但我們人數更少，得想個完全之策才行。”

    當戶突發奇想，跟大家說：“當初我父母騙匈奴人說獻關投降，如今還有什麼可以吸引千長的呢？”

    恭業轉身問達柯摩：“你認識李廣嗎？”

    達柯摩如實地回答：“就算沒見過李廣，我們也聽說過他的厲害，如果他匈奴人，那肯定是我們的大英雄！”

    恭業對這個回答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接著問他：“李廣殺了你們軍臣單于的長子，難道你們就不記恨嗎？”

    “當然記恨，不過那是大單于的事，我還是很敬佩他！”匈奴人在漢人眼裏是蠻夷，但並不是不分是非。

    恭業看著當戶不說話，當戶疑惑地問：“又怎麼了，我的恭叔？”

    恭業還是不說話，怕影響當戶心情，其實恭業已經想到要怎麼對付這個千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