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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秣馬厲兵

    楚漢爭霸期間,民生凋敝,漢高祖劉邦統一天下後,百廢待興。

    太中大夫陸賈提出“夫道莫大於無為,行莫大於謹敬。”意思是朝廷不要干預百姓生計,任由百姓安居樂業。劉邦欣然接受了這種無為的治國思想,與民休養。

    漢高祖雖然統一了天下,但他仍然忘不了昔日彭城之戰,項羽的鐵騎衝入漢軍陣營如入無人之地,若非當日突如其來的狂風擾亂了楚軍陣腳,自己恐怕早已身首異處了。

    尤其是在漢高祖七年(前200年),漢高祖被匈奴冒頓(音莫讀)單于(匈奴首領,攣鞮(音低)氏),四十餘萬騎兵圍困在平城白登山(今山西大同市)七天七夜,幾乎與世隔絕,幸得陳平獻計花重金買通冒頓單于之妻(閼氏),周勃援軍趕到,才得以脫險。漢高祖此次受辱,漢軍在慘敗的同時,也見識了匈奴騎兵的兇悍,圍城的匈奴騎兵“西方盡白馬,東方盡青駹(音忙,雜色馬)馬,北方盡烏驪馬(音離,黑色馬),南方盡騂馬(音星,紫色馬)”,軍威何其雄壯!因此,漢高祖盼著有一天漢軍也能擁有數十萬強大的騎兵。

    據傳,這匈奴民族原本和漢民族同祖同源,約公元前1600年,夏朝滅亡後,夏朝王后履癸的一支後裔逃到北方,在吞併其他部族之後成為匈奴族。

    匈奴自從冒頓單于繼位後,開始對外擴張。在大敗東胡王之後,隨即併吞了樓煩、白羊河南王(匈奴別部,居河套以南),並搶奪了之前秦將蒙恬收復的河套地區及漢朝的朝那(今寧夏固原東南)、膚施(今陝西榆林東南)等郡縣。並對漢朝的燕、代等地進行侵掠。

    漢高祖也意識到另一方面,匈奴擅長騎射,來去如風,即便是自己親率三十萬大軍,還在匈奴那裏吃了虧。就算是有足夠的優勢戰勝匈奴,也無法對匈奴進行圍剿。

    《孫子·用間》:“凡興師十萬,出兵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

    國家剛經歷多年戰亂,國力空虛。而匈奴王庭遠在大漠深處,如果傾舉國之力派大軍深入大漠,想一鼓作氣端掉匈奴老巢,就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做到。

    所以匈奴侵擾邊境的問題短時間內無法用武力解決。因此,在以後的幾十年裡,“和親”政策便成為籠絡匈奴、維護邊境安寧的主要手段。

    後世漢惠帝、漢文帝、漢景帝都遵循這種“對內修養,對匈和親”的治國方略,以各種獎勵政策激發百姓致力畜牧農業,大力推廣養馬。

    且說漢文帝十三年(前167年),大漢經過三十多年的民生修養,國力逐漸恢復,百姓家中開始有餘糧。

    朝廷爲了鼓勵百姓尚武,規定每年入秋時,在全國範圍內召開比武大賽,凡年滿十五歲的良家子弟(非巫、醫等百工)均可參賽。

    比武大賽先以各國各郡(漢初實行郡國並治)組織初賽,選取本領高強的勇士進入都城長安,參加最終的決賽。通常一些久經沙場的將軍會作為決賽的評委,王公貴族也可以到場觀賽。

    決賽分為三個方面,一是格鬥,二是射箭,三是騎馬。

    決賽那天,來自各地的參賽者齊聚長安城外校場。

    此次主評委為赫赫有名的周亞夫,只見他緩緩坐到將臺的座椅上,舉目望向整個校場,卻對射箭靶場很有興趣:十名參賽者並排而立,彎弓搭箭一齊射向約五十步遠的十個箭靶,沒有一個脫靶的。接著箭靶移動到一百步遠,僅有四名參賽者中靶。當箭靶被移動到一百五十步遠(約210米)的時候,左邊兩名參賽者均未射中,只剩下右邊兩名參賽者:一高一矮,都是雙腿前後分開,前腳呈弓步,後腳蹬緊地面,上身微微往後仰著,雙臂將弓拉滿,“嗖嗖”兩聲,箭矢離弦,眨眼間“噹噹”兩聲,兩根箭都紮在箭靶上。

    周亞夫不禁拍著大腿連聲稱好,尤其是看見那高個的參賽者射出的箭正中靶心,忍不住跟旁邊的小將說道:“叫那兩個壯士到我這來,我要問話!”

    頃刻間,兩位壯士已被領到將臺下方。

    周亞夫一改往日的嚴肅,俯身向臺階下的兩人問道:“兩位壯士是哪裏人?如何學得這手好箭術?”

    高個壯士嘴唇微動,似乎欲言又止。周亞夫懷疑是不是嚇到他們了,於是很和氣的說:“兩位壯士離我太遠了,請走上臺階到我面前來。”

    很快,兩人挺直了身板站在了周亞夫面前。

    周亞夫定睛一看,那高個壯士:身高不下一米九,猿臂熊腰,麵闊如鍾,濃眉鷹目,呵!好一個將軍苗子!

    再看那矮個壯士:眉目清秀,全身上下散發著勃勃生機,天生一副貴人相,不似農家子弟,想必也是前途無量。

    這一次,不等高個壯士說話,矮個壯士搶先答道:“稟告將軍,我們是隴西成紀人(今甘肅省天水市),世代傳授箭術,我們自幼勤習,剛纔獻醜,讓將軍笑話了。”

    高個少年一邊拉扯矮個少年的衣襟,高聲說道:“將軍,我叫李廣,這是我堂弟李蔡!”

    周亞夫原本正在疑惑,到底是誰家子弟,世代傳授箭術?聽李廣這麼一說,豁然開朗,連忙追問道:“莫不是前朝名將李信之後?”

    “是我們祖父!”兄弟二人異口同聲。

    周亞夫竟然起身,拉住兄弟二人的手,情緒些微激動,如數家珍一般:“想當年,李將軍年少成名,曾率軍攻破燕國,追獲燕太子丹,率大軍攻打楚國,平定齊國……”

    未等周亞夫說完,李廣雙眼早已溼潤,不禁低頭看地,雙手握拳垂至膝蓋,胸前起起伏伏,呼吸變得急促。

    周亞夫察覺這一幕,驚問緣由,李廣慷慨激昂地說道:“稟告將軍,剛剛您說道祖父昔日為前朝立下的功勞,我心裏倍感自豪,但想到祖父年少成名,我今年已經有十七歲了,卻不能像他那樣為國家效力,因此內心悲愴,忍不住失態了。”

    周亞夫聽李廣這麼一說,更加欣賞李廣,感覺李廣不僅有一身出衆的本事,還有著一顆報效國家的赤誠之心,更難能可貴的是,為人真性情,頗有自己年少時的風範。

    周亞夫拍拍李廣肩膀安慰道:“李廣啊,你莫要著急,如今匈奴屢次犯我漢境,陛下正在秣馬厲兵,等待時日。你們不愁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現如今應該踏踏實實把本領練紮實!”

    這時,忽然聽到觀看席之中有一人高呼:“將軍,您莫不是要對二人面授機宜,教他們取勝的竅門?”

    李廣二人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一位公子裝扮的壯漢,虎頭虎腦,勢若奔雷。兩人心中暗中思忖,這位公子是誰家子弟,竟如此大膽?且看將軍如何訓斥。

    周亞夫初聞此言不覺怒從心生,當轉頭看到此人時,卻舒展眉心,不由得暗中發笑。原來這位少不更事的公子是開國名將潁陰侯灌嬰之孫——灌強。

    周亞夫也不急於理會這頑劣小子,於是問兄弟二人:“步行射箭對你們來說已不是什麼難事,不知走馬射箭如何?”

    這回李蔡沒有搶答,反而是李廣胸有成竹的說:“稟告大人,我們世代居住在隴西,即便在馬上,我們一樣不會令您失望!”

    “好,速去準備!”周亞夫說完便回到座位,繼續觀賽。

    兄弟二人被侍立一旁許久的武官領到騎射靶場。

    李廣抬頭望向靶場:中間矗立著一座幾丈高的方型木塔樓,塔頂內站著四名武官,手持紙筆,分別盯著四周被馬兒捲起的塵霧,生怕看花眼漏記參賽者命中情況。

    輪到李廣上場,他信心滿滿地騎上一匹硃紅色賽馬,挽上漢弓,背上一袋鵰翎箭,便進入開始地點就位,等武官一聲令下,那馬兒便衝了出去。

    李廣一人一馬,沿著預先設定好的逆時針跑道賓士,挨個射中左側的木頭人,時而策馬飛越木欄杆,時而俯身穿過低矮門樓,最考驗他的還是剛斜身勒馬轉過木牆角,發現牆洞後居然還立著一個木頭人!

    李廣畢竟是勤學苦練之人,就在倏忽間,只見他雙腿纏住馬腹,上身向左後方傾,左手撐弓、右手搭箭,“嗖”的一下,那鵰翎箭急速穿過牆洞,穩穩地射在木人頭上。

    這時不僅是場外一陣掌聲,就連塔頂的記錄武官也忍不住“哦”了一聲,這是本次決賽第一個射中此木頭人的參賽者。

    李廣剛緩過勁來,就看到前方有三個稻草人被栓在一根長繩上,繩子被柵欄外的一名武官騎馬拉著從靶場內快速透過。李廣來不及分辨這是不是測試內容,連忙將手中的漢弓平舉,從身後一把扯出三根鵰翎箭搭上去,順勢射向前方稻草人,眨眼間稻草人已被拉出柵欄,地上不見一根箭。卻聽到場外武官高聲報告:“一一命中!”

    塔頂上傳來指令:“本輪測試結束,準備下一輪!”

    李廣稍作休息便開始第二輪,這第二輪倒是沒什麼新意,只不過是將終點換成開始地點,開始地點變成終點。那麼問題也隨之而來,之前是左手開弓,現在變成了右手開弓。對常人來說,右手開弓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對於猿臂善射的李廣來講,連箭袋的位置都不用調整。

    李廣毫無懸念地完成了第二輪測試。之後堂弟李蔡的表現也優於常人,除首輪最後兩個環節,其餘目標都命中了,最後得分透過了測試。

    兄弟二人出了靶場,談笑自若,好不暢快!

    “等一下!”這一聲悶響如同霹靂,二人不得已停下腳步。李蔡麵露憂色,而李廣心中已猜出後面趕來的是何人。

    二人回頭一看,果然是剛剛那個起鬨的公子,只見他一手撩起裙(蔽膝)邊,快步趕來。快要近身時,他一把扯住李廣衣袖,嘻笑道:“兩位哥哥好武藝,還不知尊姓大名,小弟有事相求……”

    李廣驚訝道:“公子言重了,我叫李廣,這是我弟弟李蔡,不妨說說是什麼事情?”

    灌強正襟說道:“小弟是潁陰侯灌嬰之孫灌強,久居長安。”李廣心想,難怪剛對將軍如此大膽。

    “距此百餘里有一藍田縣,聽聞其南山之中有猛虎。”灌強故作驚悚地說道。

    “有猛虎又如何?”李蔡不解地問道。

    “這畜生時常傷人,無論是上山採藥的方士,還是砍材的樵夫,很多人都遇害了。我幾次都想前去殺了那禍害!”灌強說的義憤填膺。

    李蔡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面向李廣說道:“大哥,我們家距此千餘里,這次離家參賽已經挺長時間了,我們不要耽擱,免得祖父和叔伯們擔心!”

    話雖如此,李廣卻聽不進去,對李蔡說道:“猛虎傷人,我們習武之人應當為民除害,如果能殺了這個禍害,也是對我們一種歷練。”

    李廣對灌強所說的猛虎很有興趣,連忙問灌強:“不知這位公子有何本領,如此自信?”

    灌強拍拍胸脯說道:“兩位哥哥見笑了,論騎馬射箭我肯定不如你們精通,但是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就是那蠻橫的犀牛,我讓它往後它就不敢往前!”

    李蔡覺得這位錦衣玉食的公子完全是在說大話,李廣卻深信不疑,於是問灌強:“何不等官家張榜公示了結果,我們結伴前行?”

    灌強聽李廣這麼問,高興的手舞足蹈,連聲說好。隨後,灌強招來了隨行的侍從,吩咐如此這般,便寸步不離李廣。

    次日,官方便在城外的西市和東市分別公示了本次比武大賽結果:

    射術第一名:李廣(隴西成紀人,現年十七歲),賞金十兩。

    劍術第一名:蟲讓(梁國碭縣人,現年二十歲),賞金十兩。

    槍術第一名:樊忠(彭城沛縣人,現年十八歲),賞金十兩。

    射術第二名:李蔡(隴西成紀人,現年十六歲),賞金八兩。

    ……

    灌強隨李廣兄弟領了賞金,此時侍從也從家中趕來。灌強便催促二人同往藍田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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