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田鎮也好認，站在山頂往山後看，有一大片高高低低的房子就是了。下山也是條直路。我能認得。

    不過就是得走過那條全是冤魂的河。

    河上是有橋的，只不過有些陳舊了。走起來心驚膽戰的。連身上的紙人都感覺有了些重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嚇自己。大白天的就覺得河裏面有嚶嚶嗚嗚的哭聲。小孩子的那種聲音。

    不過好在一路走到六田鎮上也沒什麼問題。紙人在木架裡固定著，外面還罩著油氈布，看起來我也就是個送貨的。

    六田鎮還算是個挺大的鎮子，有很多貨物往來，和我一樣揹着貨的年輕人十分常見。

    按照林茂青給的地址，我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戶瓷磚圍牆的人家。看起來條件不錯，四層小樓，外牆全貼瓷磚，甚至還貼了一副仙鶴延年圖。

    不過這戶人家門頭掛著白麻布和輓聯，看起來是正在喪中。也對，紙紮本來就是給死人用的東西。林茂青做的就是死人生意。

    “您好。請問……呃，有人嗎？”林茂青也沒給我寫個名字，這會害得我敲門都沒法問。

    “什麼人！”屋裏傳出來沒好氣的一聲，聽起來是個中年男人。

    不一會，就看見有人掀開堂屋的簾子走了出來，一身黑色T恤，藏藍色工裝褲，髒兮兮的運動鞋。就是個標準的做苦活的中年男人。

    “您好，我是來送貨的。林茂青……”這三個字才一出口，中年漢子的態度立刻就是多雲轉晴。

    他一把將我拉進了門：“哎呀哎呀，林先生還特意派人來送貨。這個真是，真是太感謝了。”他一邊說一邊搓手，打起簾子將我讓了進去。

    簾子掀開的那一瞬間，堂屋裏的溫度差讓我冷的差點打個寒顫。

    堂屋正中停放著一口棺材。

    不是冰棺。就是傳統的棺材。

    棺材不大，不過手藝看著還不錯，棺材周圍堆放著一些小孩子愛玩的貼紙和玩具。

    這口棺材裏，應該是個孩子。所以紙人才紮成這麼可愛的樣子。我有些感慨，這孩子命真苦，爹媽命也苦。唯一的安慰可能就是多給孩子燒點喜愛的東西和人像，好在底下陪陪孩子。

    看我有些愣神，中年男人還以為我是沒見過棺材，急忙上前來伸手幫忙卸架子：“這都忘了說了，我叫馬飛，認識我的都叫我大馬。麻煩您跑這一趟，快把東西放下好好歇歇。”

    我將木架子從肩上卸下，竟然在不知道不覺間，繩子都快勒進我肉裡了，肩上磨得紅彤彤的。

    大馬有些不好意思，要拿藥酒給我擦一擦，我讓他別在棺材前頭開酒，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哎。對。我閨女就不愛我喝酒。以後我再不碰了。”

    “我苦命的閨女啊。你怎麼就這麼早走了啊！”樓上傳來了女人傷心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可聽著撕心裂肺。

    大馬擦了擦眼角：“我媳婦。她，她也是過不去這道坎。閨女是意外沒的。每天都走的樓梯啊，怎麼就滑了一跤，怎麼就撞到了頭啊。”大馬一邊說一邊痛苦地捶打著自己。

    我沒敢多問，只怕讓這兩個中年喪女的可憐人更加傷心。紙人送到了我便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