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兄長,保重
眾位臣子看著皇帝的表情,心裏面也直突突打鼓,陰呈是誰,他們知道。
穹崖之上,萬獸之王。
說的便是陰呈。
當年妖魔鬼怪齊攻人族,人族危難之際,正是陰呈率領萬獸力挽狂瀾,救人族於水深火熱之中。
彼時當權者感念陰呈之恩,便封了伯爵,建了伯爵府。
只是,陰呈在位之時也只是短短不到百年,便銷聲匿跡,不知所蹤了。
他上一次出現,還是在五百年前。
人類並不是長生不老之的種族,他們一代一代,經過數代人的變遷,大多數人根本就只識得陰呈之名,不知其面容長相。
皇帝面色變了又變,急急忙忙下了龍梯,站到陰呈面前,恭敬道了一句,“陰呈閣下,您怎麼...”
陰呈笑了笑,視線卻定格在一身火紅的綺宿身上,便是再也移不開。
他笑得溫柔,“你讓我回來,我便來了。”
綺宿聞言,面色不變,依舊笑得明媚,較之前卻是張揚了許多。
“各位如今可還有什麼疑問,一併問了陰呈便是。。”
皇帝及眾位大臣面容千變萬化,心中甚是不甘,但偏偏在那個一身白衣笑得從容的男子面前,卻是一點不敢表現出來。
那是陰呈啊!
“朕乃九五至尊,自然是一言九鼎,來人啊,給朕你擬詔!”
眾位老臣面色極為不好,只是到這個份上,也無一人敢站出來反駁。
荼小蘼眯著眼睛一派悠閒盯著陰呈,順著他的視線,是綺宿。
她內心泛起了漣漪,那襲白衣,在什麼時候見過?
記不起來了。
腦中一閃而過的畫面,一襲白衣,一襲紫衣,立於蒼穹並肩作戰的模樣。
那樣的畫面。
像是深深印在骨子裏融在骨血裡面的。
荼小蘼迷茫了,不自覺就盯著殿上那道白衣,陷入了無邊的思緒。
一直到白輕舞推了推她的肩膀,荼小蘼才恍然回過神來。
殿上不知道何時已經是歌舞昇平,一派祥和。
荼小蘼愣了愣,想來是皇帝爲了緩和一下就氣氛,提前準備了歌舞。
“怎麼了?”
白輕舞頗為擔心,“小小蘼,你今天是怎麼了?不舒服嗎?你一直在發呆,叫你很久了都沒反應,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真是嚇死我了!”
荼小蘼搖了搖頭再望向陰呈之時,卻見他朝她微微一笑。
端的是溫潤如玉。
荼小蘼點了點頭,扯扯嘴角,卻是怎麼都笑不出來。
有些記憶,在陰呈出現的那一刻,越發清晰起來,卻是怎麼都不完整。
她卻是肯定了一件事情,她並不是生來就長在幽冥途上。
而具體是什麼原因掉落到幽冥途的呢?
荼小蘼越是想努力往下想,越是頭痛欲裂。
白輕舞見她面色不對,又是推了推她,“小小蘼,你真沒事兒嗎?要不先回去休息?”
荼小蘼嘆了口氣,“沒事兒,再待一會兒。”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黑了下來。
寬敞的大殿中央,緩緩升起了一面舞臺。
佈置得極為精緻。
有耀眼的五光十色的燈光閃爍起來。
臺上的歌姬卻是身著公主裙,手持話筒,開始了她的表演。
唱的是一首旋律很是舒緩的歌曲,荼小蘼看著那燈光,那服裝,那舞臺佈置,一下子表情有些難以言喻。
真如那說書人說的那般,這大陸的先祖,真是從地球來的。
白輕舞見荼小蘼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也是在心裏面嘆了口氣。
然後看向了舞臺上的歌姬,眼睛一亮,偷偷溜了出去。
後來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荼小蘼不太記得清楚細節了。
只記得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然後世界便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聚光燈照在舞臺上那位少女身上,她望向她,笑得一臉陽光。便聽到她嘴裏,跳出了一串悠揚動聽的音符。
“這世界
很複雜
混淆我想說的話
我不懂
太複雜的玩法
……
這一首簡單的歌
想讓你的心情快樂
簡單的歌
並沒有什麼獨特
卻是我
真心為你唱的”
少女輕緩的聲音一聲聲迴盪在耳邊,荼小蘼愣了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首歌,是為她而唱的。
她鬱結的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回望著臺上的少女,一下子咧嘴笑得開懷。
地球的文明,看來真是在這片大陸得到了延續。
就連話筒,燈光,電力這種東西都一併延續了下來。
白輕舞一曲結束,朝著荼小蘼烹蹦跳著過來,湊近她粲然一笑,“小小蘼,我唱得怎麼樣?有沒有讓你心情開心些?”
荼小蘼咧嘴一笑,“唱得真好!比那歌姬唱得不知道好出多少倍!我們白大小姐自然是最棒的啦!”
白輕舞聽見她這麼不加掩飾地誇自己,面上佯裝謙虛,“哪裏哪裏,過獎了過獎了。”
“想不想上去玩玩?”
“嗯?”
“唱歌啊!皇帝陛下不在,話筒都是我們的!快快快,要不然待會兒被人搶走了!”
荼小蘼完全沒有反抗,任由她拉著自己上了舞臺。
一上去才發現,被聚光燈照著的感覺……
真的是……
不可言喻。
有一種開個人演唱會既視感。
白輕舞將她往舞臺中間一推,然後朝著下方爽朗笑道,“接下來有請伯爵府荼小蘼同學為大家帶來歌曲表演,大家掌聲歡迎!”
然後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嗨了起來,也不管臺下的人怎麼反應。
眾人也已經是見慣不怪了。
白家的麥霸,不是浪得虛名的。
白輕梧看著略微有些侷促的荼小蘼,再看已經在舞臺上自嗨了起來的自家妹子,一臉不贊同。
看得出來,荼小蘼是被自家妹子給硬拉上去的,萬一人家不會唱歌,豈不是給伯爵丟臉?
萬一伯爵丟了面子,伯爵遷怒,她真是沒考慮過白家的後果!
荼小蘼朝著四周掃射一眼,看見了歪頭和綺宿說話的陰呈,看到了眼中有些擔心的白輕梧,看到了一臉淺笑的韓晉墨,看到了各式各樣的眼光。
然後,看到了那人踏月而來,朝著她用嘴型無聲說了句,“加油。”
荼小蘼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順勢接過白輕舞塞過來的話筒。
然後清了清嗓子,便是有輕緩的歌聲傾瀉而出。
“尋一處小橋流水寧靜故鄉
讓那些疲憊的夢可以安放
不去想那些世俗人來人往
就這樣數著落葉來日方長
尋一件平淡無奇舒適衣裳
來換下越積越厚沉重的妝
看得到走街過巷他人眼光
看不到自己背上多少的傷
……
尋一扇有人等候敞開的窗
結束那無休止的獨自流浪
曾嚮往天涯海角看看遠方
到最後心比世界更加空曠
世上的路被詩人寫作山高水深
世上的人被追問想要怎樣一生
未免過分要每人都能擁有慧根
要麼愚笨要麼轉身
黑色的夜在區分誰比誰更認真
黑色的眼太單純霓虹燈中圍困
只是停頓了一瞬很多便不可能
一點悔恨一點深沉
尋一把未歷滄桑的土壤
讓愛能夠繼續生長”
她的聲音不若白輕舞般歡脫清亮,自是多了幾分空靈。
眾人一時聽得入迷,直到燈光閃耀,大殿之內,再次亮起了燈盞。
荼小蘼笑了笑,眼中心中便是隻有那靠在柱子邊的那人了。
絮讓衝她笑了笑,一個閃身到了她面前,習慣性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唱得真好聽!”
荼小蘼一掃之前的陰鬱,拉著他就質問,“你去哪兒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絮讓趕緊認錯,“路上被耽擱了一下,沒來得及和你說。”
陰呈不知何時卻是來到了他們面前,看著絮讓淺淺一笑,像是見久違的故人一般。
用那種特別熟稔的語氣,道,“怎麼,許久不見,又有新歡了?”
荼小蘼愣了愣,新歡是什麼意思?
絮讓聞言後也是眼睛危險地一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麼,陰呈大人,捨得出山了?讓我猜猜,這次是為江山,還是為美人?”
話中意有所指。
綺宿面色顯得很是淡定,卻是有意無意避開了陰呈的目光。
陰呈笑了笑,“江山,美人,兄長又當作何選擇?”
絮讓對上他戲謔的眼神,又是警告他一眼,“自當是順從心意便好。”
荼小蘼一頭霧水,全然不清楚他們兩個在說些什麼。
只有綺宿,聽到這句話之後,一直雲淡風輕表情,終於是有了些許皸裂。
江上,美人,孰輕孰重?
對於他們這些站在世界頂尖的男人來說,美人又怎能敵得過江山?
如此想著,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然後看向荼小蘼的眼神,隱隱透漏出同情之色。
總有一天她會發現,她所擁有的一切,其實不過都是假象。
她嚮往的,她追求的,根本就都是妄想。
這些男人,連自由都不肯施捨給她。
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當初幽冥五百年,她的陪伴甚至都比這些男人的承諾真上幾分。
有一天她興許也會感慨。
她綺宿曾經也是她很好很好的姐妹啊。
荼小蘼依舊是不明所以,對於綺宿突如其來的憐憫,她心中更是不解。
白輕舞縮在一旁瑟瑟發抖,完全不敢說話。
在這些個個都是大佬面前,她完全是不敢吭聲。
陰呈得到了他的答案,早有所料一般,點了點頭,“兄長,保重。”
只留下這一句無頭無腦的話,轉頭便走。
像是他來這麼一遭,就爲了等他這麼一句答案。
絮讓眼睛一眯,“他知道嗎?”
陰呈腳步一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