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恩回到首都，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身披著一身黑色皮大衣，揹負著長長的角質長弓，腰間塞滿匕首和藥劑的惡魔殺手，回到了那個讓自己名揚四海的城市。

    伴隨著他的，還有一身令人詫異的，黑色的魔法力量。

    除了克里斯和他的秘書梅琳娜之外，就沒有人知道里恩回來的事情了。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克里斯需要裡恩幫自己做幾件事情，來爭取一點政治上的優勢，而裡恩也並沒有拒絕。

    裡恩回到首都之後，知道自己的身手可能已經大不如前。不僅僅是因為失去了一隻手臂，三十歲的他早已經不如十八歲的那個年紀那樣年輕，也沒有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精力，現在的他必須花更多的時間用腦子去解決問題，而不是仗著自己那蠻橫的武力。

    每當夜晚來臨之時，在議會國防署的頂層大樓上，克里斯就會在辦公室的玻璃窗前，看著一片繁榮的城市夜景。

    這時，相對應的，裡恩的身影會出現在窗外的水滴獸雕像上。

    “喲，已經能下床走路了，這麼健康？”

    “託你的福，當然也是拜我身上的這力量所賜。”

    就好像薩奇說的那樣，黑魔法有著加快人體治癒的驚人能力，裡恩的傷勢換作一般人，起碼也要半年才能下床。而裡恩僅僅用了兩個月，就已經恢復了全部的身手。

    “你讓我送的幾封信件，我已經送到了。”裡恩坐在水滴獸的背上，面對著百米的高空，眼中毫無懼色，“和你說的一樣，他們的宅邸附近有不少人為安排的崗哨，估計這些人的行動全部都被監視了。”

    “是的，畢竟我們是少數派。”薩奇點點頭，隔著玻璃說道，“但是麻煩的事情就在於，我不知道多數派到底是由誰在領導。”

    “你認為這和十三年前殺害我家人的那批人有關係嗎？”

    “當然，裡恩，你自己也推斷過，尼克斯不是一個大格局的傢伙。十三年前的事情現在被合衆國法院定義為沒有解決的懸案，而他充其量只是十三年前那次政治事件的執行者，而幕後到底是誰在操盤，沒有人知道。”

    “……”

    裡恩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地站起來，望向了這片城市。

    “不管真正的兇手是誰，尼克斯這個人的命，我是一定會取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有一個要求，裡恩。在卡塞合衆國的境內，你絕對不可以殺人，不要給我製造麻煩。”

    裡恩沒有迴應，只是看著眼前無邊的夜色，深深吸了一口氣。

    “之後，應該沒有別的什麼任務了吧。我打算收拾東西，動身出發，去亞遜了。”

    “嗯……我需要你辦的事情，確實已經沒有了。但是最近我聽說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想告訴你或許會感興趣的。”

    “……什麼事情？”

    “據穆列尼瓦宗國的外交代表所說，他們的國內出現了一個極其兇殘的殺人犯，喜歡吸食人血——最近的抓捕行動中，這個殺人犯越過了國境，來到了我們國家境內。”

    “是嗎，聽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裡恩淡淡地迴應了一句，似乎有些興趣缺缺。

    “但是，裡恩，根據他們的代表團所描述，那個人和你一樣……有著一雙紅色的瞳孔。”

    必須承認，這句話真的引起了裡恩的注意。

    “……你說什麼？”

    似乎之前沒有和大家提到過，裡恩的眼睛並不是天生就是血紅色。

    在學習黑魔法之前，他作為舊貴族家的孩子，有的是一雙和自己父親一樣的純黑色雙眸。這是十分具有東方人特徵的外貌。

    裡恩的眼睛開始泛紅，是在學會黑魔法之後。

    世界上關於黑魔法的記載是很少的，對於卡塞的魔法師來說，黑魔法只是禁忌的魔法，如果隨意去學習，很容易被黑魔法所隱藏的負面力量所吞噬。而關於學習黑魔法之後對身體的影響，任何人都不清楚。

    裡恩在被克里斯抓住的那個晚上，眼睛已經開始涌現出絲絲的紅色，但是當時沒有人察覺。然而在裡恩被關入北部的監獄之後，在那窮極黑暗的環境下，裡恩的黑魔法在幾乎看不到然後光澤的牢獄中開始隱隱發作，於是作為唯一與黑暗接觸的裡恩的雙眼，最終被血一般的色彩給鋪滿——那深紅的血色瞳孔便是由此產生的。

    所以，如果說出現了紅色瞳孔的人，那便極有可能，是和裡恩一樣的，黑魔法研習者。

    “你的意思是說……或許那個殺人犯手裏能弄到關於其他黑魔法書的下落？”

    “我不能確定，畢竟這不是說說就好了的事情。但是你確實可以好好打聽一下，這也算是，在你離開之前，能利用到的一個可靠情報吧。”

    裡恩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黑夜漸漸將整個城市給淹沒，喧鬧的卡塞合衆國首都，無上的政治經濟與文化集合之地，繁華的街市正用他熱鬧非凡的景象，似乎掩蓋了源自這個國家最深處的矛盾一般。

    能在夜間走出來，四處遊樂的那些人，充其量只是中產階級和資本家而已。

    而那些在底層勞作的工人們，現在恐怕只能在那終日不見天日的工廠裡上著夜班吧。

    首都是個什麼樣的景象，裡恩在回來之前就已經從克里斯那裏知道的差不多了。當然這並不是首都的個例，整個卡塞合衆國，甚至整個大陸上存在著資本主義的國家，都是這一番樣子。克里斯雖然身處軍部，但是現在卻是維繫議會不同勢力相互平衡的重要力量，他這一個月來要求裡恩幫忙完成的各種“任務”，實際上正是爲了維護工人權益的行動。

    順帶說一句，爲了達成這個要求，克里斯絕對沒有讓裡恩殺人。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明明自己是帶著復仇的目標從監獄中出來的，但是現在卻一直爲了國家的事情而四處奔走，一想到這些裡恩就感覺非常奇怪。

    但是，那也總比一直考慮某個人的死要好。

    “……唔。”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城鎮黑夜，又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縱身向前一躍，跳入了無盡的夜色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