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碩走到靈靈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雙沉靜無波的雙眼對上靈靈那雙此時翻滾著紅浪的眼眸，他緩緩開口道：“靈靈。”

    靈靈想到了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一幕，阿碩被人圍堵在小巷子裡，那些人滿是惡意的嘲諷和毫不手軟的拳頭一下下落下，一腳踩裂阿碩腳腕的聲音在她聽來格外刺耳。

    即使如今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了許多年，此時再回想起來，仍然讓她憤怒得恨不得將那些人碎屍萬段！

    天惜羽見阿碩陪在靈靈身邊，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老奶奶的身上。

    “老人家，您還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裏嗎？”

    老奶奶搖搖頭，“人老啊，糊塗了。”

    天惜羽有些疑惑，詢問道：“那您是怎麼過來這裏的？”

    老奶奶想了想，說道：“我是跟著囡囡過來的，我看到囡囡了。”

    天惜羽：“你是要送您的小孫女去上學嗎？”

    老奶奶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送囡囡上學。”

    和老奶奶又交流了幾句，天惜羽得到了老奶奶家人的大致資訊。

    老奶奶有個抽菸酗酒愛耍酒瘋打妻女的兒子，名叫杜餘橫。

    後來杜餘橫有了賭癮，把他父親因意外事故死亡的賠償款都輸了進去，不止如此，因為杜餘橫欠下的賭債，他們家變得越來越窮。

    老奶奶自己攢的那些錢都不敢拿出來，只能趁著杜餘橫離開家的時候，小心地交給兒媳，讓她給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小孫女買些好吃的，還叮囑兒媳，千萬別被她那混蛋兒子發現。

    老奶奶的兒媳雖然有上班，但掙的錢除了給女兒交學費，剩下的都被杜餘橫敗光了。

    如果不是有老奶奶時不時拿些私房錢出來家用，家裏怕是都揭不開鍋了。

    可杜餘橫回來後看到家裏買了菜後，就會藉着酒瘋繼續對妻子打罵，認為妻子藏了錢，時不時還牽連女兒，到最後屋裏都是他妻女的哭聲。

    老奶奶剛勸了一句，就會被杜餘橫拿著酒瓶子威脅。

    面對這樣的混蛋兒子，老奶奶無能為力，對兒媳和小孫女更是愧疚不已，認為是她和自家老頭子沒能教好兒子。

    老奶奶名叫餘慢芝，今年65歲，看起來比同齡的一些市裏老人更老一些，大概是在家操心太多，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

    “老人家，您先在這裏坐會兒，我找人查查您家在哪裏，然後把您送回去。”天惜羽說著，示意一旁的情緒已經有所好轉的靈靈過來看著老奶奶。

    靈靈很快走了過來，和說話吐字已經清晰不少的老奶奶聊了起來。

    天惜羽則去門口給冥玖天打電話，讓他找人幫忙查一查，在等結果的時間裏和冥玖天把自己遇到的這件事和冥玖天隨意地說了一遍。

    天惜羽得到資料後，讓錢忠開車，帶她、餘奶奶還有靈靈、阿碩，一起前去餘奶奶的家中。

    這是一處舊小區，沒有人維持小區裡的治安，老舊的居民樓年久失修，更有歪斜欲倒的危樓，讓過往的居民小心避讓。

    餘奶奶的家在二樓，餘奶奶上樓並不顯得吃力，顯然往常有上下走動過。

    還沒等他們來到202室門前，就聽到了從裡面傳來的女人的哭喊聲，並不尖利刺耳，反而讓人覺得心酸。

    “你們別打他了，別打了！我們會盡力把錢還上的！”

    男人粗啞的聲音響起，“呵，最好如此，不然下次就不一定是打殘了。”

    說完，男人不屑地“呸”了一聲，“我們走！”

    話音落下，202室的房門被開啟，幾個身高馬大的男人走了出來，見到站在樓梯上的五人後，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只是在路過餘奶奶的時候，之前發話的男人忽然開口，“這不是那姓杜的老孃嗎？”

    隨即目光從天惜羽四人的身上掃過，“這是找到有錢人了？”

    餘奶奶聞言，睨了男人一眼，“他們只是好心送我上樓，你別亂說話牽扯別人。”

    男人嗤笑一聲，帶著身後的幾個人下樓離開了。

    聽到他們關上樓門的聲音響起，餘奶奶這才鬆了口氣，看了看身邊扶著自己的靈靈，輕嘆了口氣。

    “好孩子，你們都回去吧，是我人老了，也糊塗了，不該把你們牽扯進來。”

    靈靈連忙搖頭，“我們是自願要幫您的，您放心，我們都很厲害的，不會被人欺負。”

    天惜羽笑著應和，“靈靈說得對，您安心等著就是。”

    餘奶奶見沒人反駁，只好無奈地點點頭，走到了202室門前。

    不需要餘奶奶敲門，站在最前面的錢忠已經伸手在房門上敲了兩下。

    房門過了一會兒才被開啟，探出半個身子的婦人衣服上還帶著少許水跡，原本因為見到錢忠這高大身形有些害怕得縮了縮腦袋的婦人，在錢忠讓開後出現在面前的餘奶奶後，頓時麵露欣喜之色。

    “媽！您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我正想著出去找您回來。”

    餘奶奶一心惦記著她的小孫女，問道：“映憐啊，你有沒有看見囡囡？”

    水映憐把卷起的袖子放下來，讓站在門口的幾人都進屋，這才走到餘奶奶面前，臉色略有些僵硬地低聲回道：“媽，您又忘了，囡囡她已經不在了。”

    餘奶奶顯然不相信她的說辭，面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映憐，你別瞎說，我剛纔還送囡囡上學了，只是沒跟上她。”

    隨即擔憂起來，“也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找到上學的路。”

    水映憐見天惜羽幾人都看向自己，想到他們幫忙把母親送回來，感激道：“謝謝你們幫忙，你們坐下休息，我媽她的記憶力有些問題，我送她回屋。”

    隨後開始勸說餘奶奶去她的臥室好好休息一下。

    餘奶奶最後因為水映憐說醒來可能會見到囡囡，這才答應回去休息。

    看著水映憐把餘奶奶送去臥室後，走回來，天惜羽忽然開口道：“老人家一直擔心她的小孫女被兒子打罵。”

    水映憐被打得腫起來的眼睛動了動，過了一會兒纔開口，“我們家囡囡早已經不在了，我媽她記憶力不太好。”

    這次不等天惜羽開口，靈靈已經看不下去了，“你就這麼想要維護你的丈夫？這裏的隔音並不好，就算你想要維護你丈夫，附近的鄰居也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靈靈說的話雖然不那麼好聽，但的確直接戳中了水映憐的心理。

    水映憐低著頭，右臉頰的紅Z變得更加明顯，“我能怎樣？我又打不過他。被人知道了，他們只會嗤笑我的懦弱。你們以為我不為囡囡的死難過嗎？我很難過，非常難過，難過得恨不得殺了那個混蛋，給囡囡報仇！可我不敢，害怕這個家沒了我和那個混蛋，只剩下媽她一個人。”

    水映憐的聲音不高，卻能讓整個客廳裡的所有人聽見。

    靈靈不解，“那你報警啊，為什麼一定要親自動手？”

    水映憐自嘲一笑，“沒有那個混蛋殺人的證據，我拿什麼報警？反而會被那個混蛋打得更慘。”

    天惜羽忽然開口，“你丈……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水映憐：“我之前幫他擦了擦髒了的衣服，現在大概是疼暈過去了，不然他早就喊我過去了。”

    天惜羽道：“介不介意和我們說說當天發生的過程？”

    水映憐搖搖頭，然後開始講述起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是在兩個多月前，囡囡還在上學。

    當天下午，杜餘橫喝了很多酒，又回家耍酒瘋，然後藉機要錢。

    水映憐剛把女兒接回來不久，正在廚房做飯。

    女兒拿著作業本過來找她問問題，結果被杜餘橫一把抓住，威脅她，如果不給他錢，他就把女兒摔下去。

    水映憐手裏已經沒錢了，媽那裏雖然有，卻是留著家用的，不然他們家就徹底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水映憐只說自己手裏真的沒錢了，害怕女兒真被杜餘橫給摔出去，緊緊盯著杜餘橫的雙手，似乎想要把女兒接住。

    杜餘橫大概還有點理智，把女兒丟進了她懷裏，女兒卻已經因為剛纔杜餘橫的嚇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水映憐邊哄著女兒，邊繼續做菜。

    杜餘橫的母親大概是聽到了女兒的哭聲，來到了廚房，幫她把女兒抱走了。

    等他們三人吃完飯，就見拿著一個木匣子的杜餘橫從他母親的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向三人的目光特別嚇人。

    母親把女兒遞給她，就要上去搶那個木匣子，結果杜餘橫一臉的憤怒，將母親推到了一邊。

    母親因為被推得腳步踉蹌，頭撞到了牆，磕得出了血。

    她和女兒去扶母親，母親讓她一定不能讓杜餘橫把那個木匣子拿走。

    因為那裏麵都是他們的家用錢，一旦沒了，他們一家都得喝西北風。

    她雖然害怕杜餘橫，但想著要是把女兒和母親餓死，她倒不如拼這一把。

    結果杜餘橫隨手把女兒拽過去當人質，說什麼要是她敢懶著他，他就把女兒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