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辭不想吃東西，德榮也強求不來，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

    顧言辭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好似那個杯子是什麼具有極高欣賞價值的文物一般，視線不肯挪開一絲一毫。

    看著他那穿著單薄白色裏衣的背影，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竟不知他竟已經長這麼大了，這三個人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吧，究竟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呢？從小顧將軍便是最懂事的，但後來只記得他越來越沉默，皇上和商公子玩鬧時，他只是站在旁邊，永遠只是笑著看著……

    他這把老骨頭猜不動了，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將門掩上，卻一直注意著屋內的動靜。

    這一天顧言辭什麼都沒幹，不是站著就是坐著發呆，卻不覺得無聊，若是將任務世界也算上的話，他裝了這麼多輩子，有時挺厭倦的，甚至會產生懷疑，他完成任務是爲了什麼呢，繼續回到那個世界苟活嗎？今天突然有了這麼個什麼都不用思考的機會也挺難得的，將所有顧慮全然拋開，停下來看看這周遭的世界。

    一放鬆下來，時間也過得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日沉月起盡收在這一扇不寬也不窄的窗軒當中，天色漸暗，人聲也越來越靜，唯剩秋風穿梭樹葉找不到歸處的嗚鳴和寒蟬最後的悽切……

    楚燕庭踏著一路的月色和涼風而來，想著夜已這麼深了，顧言辭身體有虛弱，應當是睡了，至少不用現在面對他，“呼……”

    果然，養清殿一片漆黑，連一絲燈火都不見，從前的那抹暖光也消失了。

    踱步到門口卻發現德榮還守在門口，微微蹙眉，莫非又出什麼事了？

    見他終於回來了，德榮朝他行了個禮，“奴才參見皇上。”

    夜深的時候，人們總是會自覺地壓低了聲音說話，但即使是這樣，那聲音還是飄蕩在這屋簷下，顯得格外清晰，“起來吧，怎麼還在這裏？”

    朝門口看了一眼，“奴才放心不下啊，索性就在這兒等您回來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裡面一片漆黑，楚燕庭問道:“他怎麼樣了？”

    德榮搖搖頭，“唉……一天了，都沒吃東西，說是沒胃口，可是又要吃藥，身體又虛，奴才怕他扛不住……”

    楚燕庭的眉頭鎖得更緊了，沉默了一會兒，對他說:“你去找些吃的東西來吧。”

    “奴才這就去，不過不知道顧將軍睡下了沒有？”說完便退了下去。

    楚燕庭看著裡頭昏暗不見一絲光線，應當是睡了吧，突然又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多此一舉，總不能把他叫醒吧，可若是沒睡……

    第一次覺得竟是這般無奈，連一個人是否睡下都要作多種猜測，楚燕庭這是第一次，朕的將軍啊，朕要如何纔是好？

    德榮來去極快，他也是心細，想著顧言辭身體還虛弱，只是熱了碗蓮子羹便端了過來，回來時，看見楚燕庭還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也不多問，將手中的托盤遞給他。

    “辛苦，你下去休息吧。”明明是隔著托盤，楚燕庭還是覺得這碗蓮子羹燙手得他差點端不住。

    此刻暴露在黑夜當中的只有他一人了，手按在門扉上，手指顫了兩下，收握成拳，停頓了幾秒還是重新張開將門輕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