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太陽並沒有因為這人間慘劇而不升起。

    他們在屋後的懸崖旁，看到了一隻繡著鴛鴦的繡花鞋，雖然不忍，但是還是向崖下看去。

    一個身著綠衣的少婦，拽著一個官兵的腿，掛在懸崖之上，早已死去。

    兩人順著凌亂的腳印，向山門走去。

    映入眼中的，已經難以用慘烈來形容，那裏簡直已經是人間地獄。

    官兵早已撤走，但是屍體仍在，數不清多少盼望著建功立業，駿馬還鄉的少年，他們的情人再也等不到。

    金劍山莊身穿紅衣，腰繫紅帶的五十八個勇士，沒有一個不是身重數刀，反覆衝殺而死。

    在一個最大的帳篷面前，吳恨手中的劍還在那個校尉的脖子上，他的背後插著六杆長槍。

    手持長槍的六個年輕人，已經倒在地上，他們的脖子就像被野獸撕咬過一樣，翻著紅肉,血已經染黑了他們的戰袍。

    修齊總算看到了嘯天鷹，這隻本來應該翱翔九天的神鷹，協助匡老將軍守衛龍咀關多年。

    他沒有死在隱族的戰陣之中，卻死在了辰國自己的弓箭之下。

    他手中的曾令江湖聞風喪膽的鷹爪，正抓在高樓之上，他的屍體身上已經插滿了弓箭，掛在箭樓中間。

    修齊躍上箭樓，把陸嘯天放了下來，兩個人扛起這兩具前輩的屍體，走到金劍山莊邊上的桃園。

    桃花已經**，可是這兩位英雄已經再也看不到今年的桃花。

    兩座高墳，三具屍首，墳前是修齊用鐵槍刻下的墓碑。

    嘯天鷹陸嘯天之墓！

    金劍山莊吳恨夫婦之墓！

    這是金劍銀爪最後的歸宿。

    修齊心中再次浮現出賴頭三的樣子。

    以後若能找到他的屍骨，必要遷來此處，讓他們師兄弟三人結伴。

    金劍、銀爪、鐵槍，都已經死去，這個江湖上只留下他們的傳說。

    長江後浪推前浪，新的少年已經長成。

    兩人從山莊的地窖中找出一罈陳酒，灑在墳前，有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

    他們擦乾了臉上的淚，又在山下挖了三個大坑。

    一個堆滿了辰國將士，一個堆滿了五十八個勇士，另外一個留給來人。

    他們沒有名字，他們是這場陰謀當中犧牲的一粒棋子。

    所以他們沒有墳，沒有墓碑，只有大地和高山伴他們長眠。

    兩人搶忍悲憤，坐在路邊的樹上，相顧無言，只有飲酒。

    金劍山莊的酒向來不錯，但兩個人都沒有醉。

    人越是想喝醉的時候，反而越沒有那麼容易醉，想要一醉同消萬古愁，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天已又黑，月卻未升。

    天上已經佈滿了烏雲，似乎也在未英雄末日的篇章哀痛。

    酒還未乾，鈴聲已響起。

    一個匹駿馬，馱著一個黑影，從山下飛奔而來。

    來人已到跟前，似乎也發現了異常，提手勒馬，卻已經晚了。

    本來平整的地面，突然陷下。

    那人從馬鐙上跳起，向坑邊躍去。

    他的面前突然閃出一個身影，一柄長槍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人睜著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刀已在手，卻再也無法揮出。

    槍收回，人落下，血染紅了他領口的梅花。

    “走吧！”匡清拍了拍修齊的肩膀，向山後走去。

    他們在為吳恨的妻子收屍的時候，就發現了崖下的車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