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非焉
江南說著,把細長的瓶子微微向一朵花瓣傾斜,一顆露珠就這麼順著瓶口滑進瓶子裡面。
“海棠花?你說的該不是我給你折的那枝吧?你還養著?”我訝異道。
我折的那枝海棠花是春海棠,一般到六月份就花謝了的,這都七八月了,那枝海棠又沒有根,江南還在養著?
江南正仔細地做著手上的工作,點點頭:“嗯,不過花瓣早就謝了,我尋思著可能明年會再開呢?就一直養著。來,”他把手裏的傘遞給我,“幫我撐著。”
“哦,”我接過他手裏的傘,彎著腰看著他動作,不過還是有幾分不解,“那你為什麼要盛露水呢?”
“不是說雨水就是無根之水嗎?我覺得用露水澆花比平常的水好些,還可以拿來煮茶。”江南邊說著,邊小心翼翼接著花瓣和葉子上的水珠。
我哭笑不得:“什麼亂七八糟的,你也信?”
“為什麼不信?說不定因為我天天用露水養著,它明年又開花了呢?”江南看了一眼白瓷瓶裡盛著的露水,覺得差不多了才直起身,對我說道,“走吧,回去。”
……
回到院子裡後,江南就去給那株海棠花澆水去了,還把它搬到窗臺上曬太陽。
我看著被江南放到窗臺上的那株海棠花枝,光禿禿的枝幹上零零星星有幾片葉子。感覺也不可能還會開花,搖搖頭,隨他去吧,反正江南開心就好。
江南忙活好了他的花就來尋我,拿著幾本書坐到我書案對面,翻開來看。
我看了一眼他,將剛剛沏好的茶推了一盞到他面前:“現在我房間窗櫺邊這個看書的位置都成了你的專屬了。”
“嗯,你這邊採光好。”江南說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我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江南,你相信夢嗎?”看著他被茶水升騰起的霧氣氤氳了的臉,我問他。
“夢?”江南愣了愣。
我的目光看向窗外,紅色的宮牆鋪滿了地錦,宮牆外是一線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
“每個人都會做夢,夢醒後記得的,不記得的,好的壞的,都在自己的腦海裏。”江南說著,拿起一支筆在宣紙上畫了一隻蝴蝶。
“莊周夢蝶猶飛旅枕,究竟是蝶夢了莊周還是莊周夢了蝴蝶,這件事情誰也說不準。
“有人認為一個人在醒時的所見所感是真實的,夢境是幻覺,是不真實的。莊子卻以為不然。
“雖然,醒是一種境界,夢是另一種境界,二者是不相同的;莊周是莊周,蝴蝶是蝴蝶,二者也是不相同的。
“但莊周看來,他們都只是一種現象,是道運動中的一種形態,一個階段而已。”江南說完,提筆在蝴蝶旁邊又畫了一個側臥而眠的老者。
我聽著有些頭暈:“江南我有點聽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夢是夢,現實是現實嗎?”
“嗯。但是誰說夢裏的世界不是真實存在的呢?”江南放下筆,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司空,”江南端著茶盞看著我,“你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我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夢,那個彷彿是過去的事情重現的夢境,半晌,我回了他一句:“做了一個真實無比的夢罷了。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那一個夢境。”
江南突然笑了,看著我的眸子裡盈滿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左右不過是一個夢,信或不信,是焉非焉,化為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