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小了，身邊六皇子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均勻，扭頭藉着夜色看過去，六皇子閉著眼睛，已經睡的很熟了。

    可能是這段時間趕路讓他累壞了吧，我這邊想著給六皇子掖了掖被子。

    重新將六皇子懷裏那個小白調轉一個位置之後，我也陷入了夢鄉。

    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然而這次，我又處在了熟悉的白霧之中。

    上次的白霧，告訴了我大哥的過往，這次又會是什麼呢？

    我斂聲屏氣，耐心等待著。

    許久之後，我的眼前出現了一面鏡子。

    那是一面造型古樸的銅鏡，明明看不到銅鏡背後的樣式，可是我卻直覺的認為它背後是一個八卦的圖案。

    我仔細看上去，銅鏡裡映出的不是我的臉，而是一幅我從未見到過的畫面。

    銅鏡裡有三個人，一男二女。

    那男子身著紅袍，青絲未束，是在我夢中出現無數次的模樣，他依舊背對著我，在和麪前的兩個女子說著什麼。

    正對著我的是兩個女子，一粉一紫的衣裳樣式巧奪天工，讓她們看起來各有千秋，面容卻是模糊不清的。

    “夕落，真的瞞不過了嗎？”問話的是那粉衣女子，語氣焦急。

    紅袍男子搖搖頭，道了一聲：“一切皆是命數。”

    一旁沉默不語的紫衣女子手指不知道掐了一個什麼法決，須臾之間她的掌心出現了一盞暗色的燈。

    我記得我在之前的夢中見過這盞燈，名字叫玲瓏魂燈。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跳下了誅仙台，我拼盡全力也會去救你，”紫衣女子說著，將手中的玲瓏魂燈遞給了男子，“只要誅仙台下的九幽冥火沒有把你的三魂七魄全部焚燒殆盡，那麼我至少都可以保住你的一魂。再將其它二魂七魄送入六道輪迴。只是，”紫衣女子說到這兒頓了頓，看向紅袍男子的眼神頗為複雜，“三魂七魄不全，就算進入輪迴道，也依舊是世世心智殘缺，夕落，我希望你不會有這麼一天。”

    雖然是背對著我，可是我也能感受到紅袍男子愉悅的心情，我這是第一次在夢裏聽到他笑，笑聲如輕歌流水：“魅雪，蝶舞，謝謝你們。假如我真的最後活不下去了，請你們一定要替我照顧好夕顏。”

    粉衣女子搖搖頭嘆道：何必言謝，我們本就是朋友。”

    粉衣女子話落，銅鏡的畫面忽然間就消失了。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銅鏡裡又出現了一副新的畫面。

    這回是紅袍男子一個人，他手持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鮮血淋漓，滴落到地面上，地面上生長著一株血紅色的彼岸花。在吸飽了鮮血之後，那花瓣的顏色更為豔麗，似乎要灼傷人的眼。

    彼岸花這個名字，還是六皇子告訴我的。

    我驚恐的瞪大眼睛，這是——以鮮血來澆灌。

    紅袍男子一動不動，任自己手腕上的的鮮血，流了半個時辰。

    雖然只能看到半邊側臉，但我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臉色正在逐漸變得蒼白。

    “趕緊止血，不然你會死掉的！”不知道心裏為什麼會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痛，我在銅鏡外驚恐的衝他大喊。

    然而，銅鏡裡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聽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紅袍男子終於因為體力不支而暈了過去。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鮮紅的衣襬鋪展了一地，分不清那是血還是他衣袍上的顏色。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正在不斷的涌出淚水。

    銅鏡裡的畫面再度消失，當紅袍男子第三次出現的時候，他手上的匕首不見了。

    我能感覺到他在打坐，雙腿盤膝五心朝天的姿勢，依舊是露出了小半邊側臉，眼尾那顆嫣紅的淚痣奪人眼球。

    但是他的左手指尖縈繞著一股黑氣，看起來極為不祥。

    那股黑氣，凝聚著飄散著，竟然幻化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與那紅袍男子一模一樣的裝束，連鳳眸旁邊那顆淚痣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是面目依舊不清。

    不同的是，與原本的紅袍男子善良的氣質不同，這股黑氣幻化而成的人，給我的感覺就是看起來很兇殘。

    “為什麼不直接將她拐做道侶？”黑氣幻化而成的紅袍男子問道，語氣陰森。

    原本閉眼打坐的紅袍男子睜開了眼睛，鳳眸裡是斂灩的星河，他開口說話時不再是與之前那兩位女子說話那般的溫柔，帶著一股無情的冷漠：“強迫，是我最不恥的行為。夕落是一個獨立的人，並不是誰的附屬品。”

    “哈哈哈，你費盡心思將曼珠沙華之花幻化出人形，更爲了她能夠早日幻化出真身不惜以鮮血為引，到頭來你卻跟我說，他是一個獨立的人，你並不能強迫她做些什麼，實在是可笑，她的命都是你給的，哦不，都是我們給的。”黑氣幻化而成的紅袍男子，語氣裡滿是不屑。

    紅袍男子，停止了打坐的姿勢，站起身對身前黑氣幻化而成的人搖了搖頭：“你只是我道心衍生而出的一縷惡緣，並不懂得我對她的愛。”

    “愛是什麼,你為她暗地你做了這麼多，她什麼都不知道。你為她鋪好了一切後路，卻把自己陷入絕境。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愛嗎？愛難道不是兩個人都在一起嗎？既然分開了，那又算什麼愛呢？”黑氣幻化而成的紅袍男子，一連幾問，語氣灼灼逼人。

    紅袍男子道：“你是我，但又不是我。你怎麼能懂得我對她的感情呢？”

    “是嗎？我不懂嗎？我覺得不懂的是你。愛就是佔有，你連最基本的佔有都得不到，你還憑什麼說愛。”

    “不，你錯了，”紅袍男子堅定的搖搖頭，“喜歡或許是佔有，但是愛一定是能夠給予她自由的。我把夕顏衍生出來，只是怕她獨自一人開花，太過寂寞。”

    “行了吧，上神夕落！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假如你心中真的是這麼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話，我又怎麼會衍生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