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淺色灰布長袍，他緩緩走到顧、龍二人旁邊的桌子坐下，朝著顧南風點頭示意。

    顧南風一愣，脫口道：“劍聖傳人？！你怎麼在這兒？”

    這人正是賞劍大會上的那位神秘男子，他用手一指桌上的驚瀾劍，淡淡道：“尋它而來。”

    顧南風道：“如何尋得？”

    “氣息，劍的氣息。”

    “劍的氣息？”顧南風大感驚奇，心中想到，劍聖一門還有如此本事，竟能感受到物的氣息不成？

    “哎！”龍探雲抬手按住神劍，道，“這劍是我偷出來的，現在輸給了對面這傢伙，可沒你的份兒。”

    那人置若罔聞，也不答話。

    顧南風問道：“岑掌門難道也託你尋劍了？”

    那人搖了搖頭，道：“與他人無關，是我在找驚瀾的主人。”

    “驚瀾的主人？”顧南風一愣，脫口道，“你知道是誰要偷這把劍？”

    那人又搖了搖頭，道：“不知。”

    “不知……”顧南風稍稍思索了一下，道：“難不成你所說驚瀾的主人是指陸昂？”

    劍聖傳人終於點了點頭。

    “想要盜劍的人的確有可能就是陸昂。”顧南風喃喃道，“可如今我們只能等。”

    劍聖傳人平靜問道：“等多久？”

    顧南風看向龍探雲，應道：“那就得問他了。”

    “都說了就在今天，也沒剩幾個時辰了。”龍探雲沒好氣道，“話說這位你誰啊，怎麼看起來這麼拽，那什麼劍聖的傳人很了不起麼，比大爺我這盜聖感覺低了輩分啊！”

    劍聖傳人並未理會他，自顧自道：“那便等吧。”說完闔目養神，不再言語。

    “嘿大爺我這暴脾氣。”龍探雲拍案而起。

    顧南風一攤肩膀，道：“這位的實力估計我也不及，你有想法便儘管上。”

    龍探雲一屁股坐了回去，高聲道：“本盜聖大人大量，今日便不與你計較了，改日再討教！”

    顧南風笑道：“一開始還以為你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現在看來，你應當原本就是個諧星啊。”

    “呸！”

    意外之後，這陋巷的小酒館復又安靜下來，那劍聖傳人如同入定一般，除呼吸之聲外再無動靜。龍探雲也倦了，他本就十分瘦小，直接躺倒在長凳上，朝顧南風說句“交給你了”便迷糊了過去。

    天色已黑，夜幕降臨，門口藤椅上的老人在打了幾個寒顫之後終於起身拖著披在身上的棉衣進了內室。整個屋內只有一盞蠟燭還在緩慢燃燒。

    顧南風將驚瀾橫在自己面前桌上，用胳膊壓住，以手撐頭，也閉上眼養養精神，神識卻保持著清明。

    時間就這麼緩慢而又飛快地流逝，直到子時更聲過後，新的一天悄然來臨，那位指派龍探雲去盜劍的人始終也沒有出現。

    一直闔目入定的劍聖傳人突然開口道：“時間已經過了。”

    龍探雲早已打起了鼾，顧南風卻仍是醒著。

    “的確已經過了。”

    “你們等的人，沒有來。”

    “是的，沒有來。”

    “如何？”

    “你要如何？”

    “把驚瀾交給我。”

    啪！

    顧南風一掌按在劍上，手與劍、劍與桌碰撞發出響聲。他猛地張開雙眼看向隔壁桌子的人，道：“這劍我要帶回煉瀾蒼。”

    劍聖傳人仍未睜眼，只是緩緩開口道：“可它的主人並不在那裏。”

    顧南風認真道：“可它的主人也並不一定便是陸昂，陸昂十年前就已經自己放棄它了。”

    劍聖傳人仍是淡淡道：“他沒有。”

    顧南風問：“你怎麼知道？”

    那人道：“與你無關。”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道：“劍在我手上，就與我有關。”

    劍聖傳人突然睜開雙目看向他，已經所剩無幾的蠟燭發出的微弱光芒在輕輕晃動。

    “你的意思是，若劍在我手，便與你無關？”

    顧南風笑道：“我既然插手此事，無論劍在不在我手，都與我有關。”

    那人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又為何不能交給我？”

    顧南風腦中閃過秦明月的面容，認真應道：“因為我答應了別人，要將劍帶回去。至於陸昂…我會找岑掌門問個清楚的。”

    那人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道：“我還信不過你。劍在我的手上，他自然會來找我。你若不同意，那我便搶。”

    “搶”字還未落，二人便同時動了。

    那劍聖傳人抬手一揮，顧南風只覺一股凌厲劍氣向自己襲來，忙側身躲過，那道劍氣落在牆上，卻沒有造成任何破壞消弭於無形之中，顯然發出者對於力道的掌控可謂精妙至極。

    顧南風道：“難怪你不帶佩劍，原來你自己便是劍。”

    劍聖傳人也不多言，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在空中接連比劃。鋒銳隱形的劍氣接踵而至，顧南風沒有託大，“滅鬼”、“誅神”雙刃皆出，一一擊破。

    劍聖傳人讚道：“好本事，小瞧了你。”

    顧南風笑道：“我還沒有盡全力。”

    劍聖傳人微微一笑，道：“我也只三成而已。”

    顧南風道：“想要驚瀾，便全力來搶吧。雖然我對於擊敗劍聖這種成就並無興趣，但如果能在葉玄衣面前炫耀一番，想想倒也不錯。”

    “有趣。”

    劍聖傳人剛欲再次揮手，顧南風猛然提速主動出擊欺身而上，手中匕首直奔要害。

    顧南風當然無意殺他，也殺不了他，但出手時若有顧忌，自己便絕無勝算。

    劍聖傳人不慌不忙，每一擊都用手指輕輕點在匕首的刀身之上，劍氣肆溢間均令滅鬼與誅神的攻擊產生偏差。

    顧南風的速度很快，相較之下這位劍聖傳人便顯得有些慢悠悠，可只有身處戰局之中的二人才明白究竟優勢掌握在誰的手中。

    是的，顧南風看得很清楚，雖然主動權在自己這邊，但關乎勝敗的優勢的的確確在對方手中——他的劍氣，似乎無窮無盡！而自己終會力竭。

    必須再快一點！必須讓刃觸到他！

    劍聖傳人察覺到對手的攻勢猶如爆發般更加迅捷，眉宇間漸漸凝重，“看似遲緩”也開始變得“確實遲緩”，劍氣縫隙間偶爾會有刀刃襲來，樸素的淺灰布袍逐漸傷痕累累。

    優勢在轉移！

    機會很快來了！顧南風咬緊牙關，阻攔右手“滅鬼”的劍氣被他堪堪躲過，左手“誅神”也於劍氣縫隙間直奔他的咽喉。

    這兩擊他必定只能攔下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