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黑暗中，猛然響起女子淒厲的尖叫，那聲音像是痴情的大雁失伴悲叫，又像是無底深淵中傳出來某種快意的獰笑。

    水螅人回頭看了一眼那邊，悽愴搖頭，“寧教我負人，休教人負我。”

    從今天開始，他再也洗不掉身上的罪孽了。

    王光烈提起箱子，身體狀態已比之前好了許多，在失心般狂叫著的艦娘衝過來之前，他快步沒入幽深黑暗之中。

    ...

    要進入罪惡之城，先得經過一條長長的鐵索大橋。

    橋下是荒草萋萋的野地，原本應該是寬闊河道，但環城河不知多少年前就乾涸了。

    王光烈在黑暗中踽踽獨行。

    殺死李堪強，就和殺死水螅司機一樣，只是給他身受重創的身體打了一針強心劑，很快又落回原來的破敗狀態。

    或許在超凡力量沒受到壓制的世界，他可以用同樣手段給自己改命，能活得遠比董德還要久，甚至比那些最強大的魔染者還長久。

    但在這裏不行。

    他感覺自己的肺像是破風箱一樣抽動，不過仔細想想，現在這身體真的有呼吸空氣的肺嗎？

    王光烈眼前恍惚，他知道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他不可避免的越來越多的擔心起喬瑟芬的處境，他不敢想象，喬瑟芬落在追兵手上，以她或者說以艦娘在類似情況下的剛烈性子，能活下來的機率太低了。

    他越不敢想，越是揪心。

    但他不能回頭，他必須要進城，得到治療。

    抬眼看去，大橋遠端，幽深黑夜中亮起唯一一點細微燈火。

    那是看門人。

    不能讓看門人發現箱子。

    王光烈手按在大橋左側的鐵索上，一節節摸過去，確認了一下位置，揚起觸手，將箱子越過鐵索直直拋下。

    無聲無息，箱子沒入荒草中。

    王光烈佝僂著身軀，一步一喘的爬過幾乎走不到盡頭的大橋，來到看門人的哨亭外。

    “止步！”

    冷漠的聲音，王光烈勉力抬頭看去，哨亭內、燈光下，正常人類長相的疤麵看門人，面容冷峻，和門神一樣令人生畏。

    王光烈的聲音細不可聞，“我要進城。”

    看門人滿臉被狗屎塞到鼻子底下的表情，用槍托重重一砸桌面，“哈，所有人到這裏都是爲了進城！”

    王光烈在隨身攜帶的布包裡掏摸幾下，拿出一枚手指大的淡黃色晶石，這是行動前統一配發，不過他的丟在汽車旅館了，手裏是從李堪強身上得來的。

    這就是入城券。

    看門人開啟窗子，拿過晶石，迎著白熾的燈光細細打量。

    光看還不夠，他小心翼翼用尾指指尖刮下點點粉末，送進嘴裏一舔，立刻觸電一樣抽出手指，但他臉上已經瞬間冒滿了紅嫩油亮的皰疹，似乎一觸就要爆裂。

    坐在座椅上緩了好一會兒，看門人沉著臉起身，開鎖，推門，把王光烈揪了進去。

    一進哨亭，野外那無處不在、令人窒息的魔染，幾乎瞬間消失，如同把悶在石油裡的腦袋拔出來，送進清新的空間中。

    “歡迎來到人間，”看門人關上門，不情不願的抽了一把椅子過來，“好運的雜種，你先等在這...”

    王光烈心神一鬆，沒聽見對方說了什麼，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