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言語殺人不見血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汶夕一直以為這是書本描寫的天象宏偉,可眼前所見,日月潭在風青萍一念之間,潭麵一片冰封,盔甲人一拳頭獨立的姿勢被凍僵在潭面上。
蘇鄉讚道:“佛家一念,天旋地轉,為山為海。”
流樓莨搖了搖頭道:“還未到達一念,不過不遠了。”
侍女和劍侍則嚇呆咋舌,剛纔差點惹到了忍不起的人。
輪血衣張開雙手,繳械投降,笑道:“和前輩開個玩笑,別當真。”
風青萍雙手負後,冷聲問道:“你來到底有什麼事情。”
輪血衣指著遠處的汶夕,笑道:“我來找他。”
汶夕楞了一下,找自己?
風青萍一拂袖,解開盔甲人,讓開去路,“別耍什麼花招。”
“不敢不敢”,
輪血衣襬舟來到亭邊,躍到亭裡,對汶夕說道:“季楮莊死前有話對你時候,不過你先打贏小水再說。”
汶夕本來對輪血衣沒好感,但聽有關季楮莊的事情,還是按著耐心問道:“為什麼會讓你傳達?”
汶夕已經開啟過當初那份信,有關季楮莊的遺言,自己用一直埋藏在心裏沒有對任何人講。
“死前總會想起一兩句沒講完的話,不巧我當時正好在他邊上。”輪血衣聳了聳肩膀道。
“來,”汶夕二話不說答應了。
“小水”輪血衣對遠處喊道,“也不能欺負你,看你是七品,我就讓小水以七品對你,不過他體魄可比一品,這一點我提前告訴你一聲。”
盔甲人不以常理地輕飄身形,躍到亭中,眾人退到了一旁。
盔甲人一動不動,雙手抱在胸前,等著汶夕率先出手。
汶夕緊盯盔甲人,深吸一口氣,也不著急進攻,一時間場上陷入沉默,唯有雪花飄落。
終於還是汶夕安耐不住,率先劈出一劍,遠處的風青萍看在眼裏搖了搖頭。
盔甲人動作毫無緩慢,急速張開一隻手,抓住汶夕劍身,反手一扭,汶夕接勢翻身。
盔甲人一隻手不放劍,用力往回扯,力大勢沉,汶夕身形不穩,只能前進,卻見盔甲人另一隻手五指張開,抓向自己頭顱。
汶夕咬牙一蹬腿,翻身到半空中,雙腳重踏盔甲人頭部,可盔甲人握劍的手,向下一抖,就把汶夕抖到地上,一隻腳被抓住,扔向亭柱。
幾息時間,兩個來回,汶夕就已經一敗塗地。
汶夕卻不管,持劍又上,劍身和盔甲摩擦,火星四射。
劍侍臉色凝重,雖然剛纔聽這盔甲人只發揮七品實力,但這一身強悍的體魄,即使三品武夫來人,一時半會也奈何不了,自己上場和這年輕人的處境也差不了多少。
“小子,我教給你的全都忘光了?”風青萍呵斥道。
“我怎麼知道對這樣的鐵疙瘩,你教了什麼。”汶夕心裏苦呀,只要近身一尺,無論哪裏進攻,這盔甲方法長了眼一樣,都會靈活地將自己打退。
“時來天地同借力。”風青萍抬頭看向天空。
聽到這話後,汶夕心裏忽生一計。
只見汶夕掠出亭中,劍身劃過水面,同時是沾滿雪花後,又回到亭中朝著盔甲連線處襲去。
但還未接觸到盔甲,就被盔甲人拍開,汶夕毫無氣餒,依舊重複如此,盔甲人也不離開原地範圍。
輪血衣在一旁,顯然已經知道汶夕意圖,卻不出聲提醒盔甲人。
漸漸的,盔甲人身下雪花積累越來越多,汶夕對虧了習劍錄的步伐,出劍還能保持不凌亂。
蘇鄉見風青萍已經來到亭旁,問道:“前輩,這盔甲人有講究,為何書上一點記載都沒有?”
風青萍說道:“這盔甲人五具,對應金木水火土土行,這具是水行兵甲,聽聞是天師府用天外玄鐵冶煉而成,專門守護府上紫金蓮花之用。本事不講靈性的木訥,後天師府進獻給青瑞,挑選五位忠心之人披上兵甲守護天子,常年篆刻墨籙,是使得兵甲富有靈靈性,雖然淪為傀儡不吃不喝,卻可以存活百年之久。”
“當年從狄莽回來,陸九問派人攜帶五甲阻擋老夫去路,被老夫一劍披散,想不到今日又見到。”風青萍不屑地看著場上艱難的汶夕:“一個鐵疙瘩還這麼費力。”
“那你前輩你呀。”蘇鄉苦笑道。
只見汶夕一劍挑煮茶的木炭和熱酒,木炭飛到盔甲腳底,遇水冒出水汽,酒壺破碎,水汽越來越多。
“不夠”風情搖了搖頭,悄然彈射一道氣機到盔甲腳底。
汶夕借亭柱之便,跳上半空,把亭頂打穿了一個洞,雪紛紛落到盔甲頭頂,遇上水汽融化成水,流進盔甲縫隙。
“真是個拜家子。”小書童縮在一旁,嘀咕道,好端端的非要把亭破格洞。
不一會兒,盔甲身上開始結冰,動作有點遲疑,盔甲人一用力,就將冰封鎮開,輪血衣開口停住。
“行了,小水,你實力過了七品。”
輪血衣看了一眼風青萍,笑道:“遠願賭服輸,我把季楮莊的第一句告訴你。”
汶夕放下手中劍,一刻不離輪血衣聽他所言。
“風青萍之道,在於一人獨往,這是他的江湖。”
說完,輪血衣雙手一攤,“沒了。”
汶夕皺眉,“這算什麼狗屁話。”說完及時住了嘴,姑且不倫真假,但是說這話已經是對莊叔的不敬。
蘇鄉若有所思,如果還有後麵的話,他應該已經有所料到,就看汶夕能不能體會。
輪血衣哈哈大笑,“後面還有幾句,等你贏過其餘幾具兵甲再說。”
輪血衣饒有興趣得看著汶夕,嘴唇在大雪天更加妖冶,老的打不過,這小子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自己最寶貴的獵物。
輪血衣轉頭對流樓莨說道:“流家參加四教盛會,名額留一個給我。”
流樓莨顯然已經知道輪血衣身份,笑道:“輪大人對此也有興趣?”
“純屬有趣,卞安城我會找你。”輪血衣拍了盔甲一下,跳上小舟,就此離去。
汶夕也不知道輪血衣葫蘆裡買什麼藥,只有蘇鄉問道:“四教盛會,江南各世家派何人前去?”
流樓莨答道:“往年只有三教,以往世家都是派遣派系族人蔘與,可今年不同,關係中原四教重新定義排名,我估摸著各世家都會讓嫡系見證此次辯道之論。”
“據聞,白家已經退仕的老祖宗,曾擔任過青瑞戶部尚書的白列庾會出席,若是如此王家老祖宗王基幕和陸家老祖宗陸蜀奉相應也會到場。”
蘇鄉點點頭,說道:“江南世子,抱以成團,在朝中勢力不小,和諸子百家也牽連甚廣。白家推崇儒家,王家投身兵家,陸家信佛。其餘大小世家各有所託,四教不僅關係自身教義傳播,還影響世家在朝野的地位。”
蘇鄉轉頭對流樓莨笑道:“至今還未聽聞流家有任何作為,若是我猜的不錯的話,流家背靠國子監老祭酒,可世家崛起,即使以國子監祭酒的位置,在朝野上的話語權已經不如定國之初。
單憑幕前一個祭酒,年事已高,朽木難撐,若是這般下去,流家岌岌可危。你難道甘願做這閒雲野鶴,賞雪飲酒?”
流樓莨眼露異色,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果然是讀書人最懂讀書人。
“那你說當如何?”流樓莨故作輕鬆道。
蘇鄉看向亭外,說道:“唯有北上軍功!”
流樓莨明白,三人成虎道理,世家根深稍微挑唆,國子監幾萬學子是最好的物件,這幾年朝野幾位大官就是被江南世子集團,引導風向讓學子們群情激憤而丟官。老祭酒這幾年已經漸漸掌控不了國子監全域性,言論風向一直被各派系把持。
父親走前,曾問自己願不願意出仕,這世間不缺少讀書人,可逢這安定世道,躋身中樞艱難,但夷寇、南疆、西域、狄莽未平,馬上軍功大有可圖。以流家的家底和朝廷的人脈,流樓莨最適合去狄莽,他日再運作一方,走入天子視野,流家再可保住三代不倒。
流樓莨撿起破碎的酒壺,想要拼全,不抬頭說道:“怎麼就不是朝野內的軍功?”
蘇鄉色變,原來眼前人也料到青瑞內部會亂,說道:“西域怕狄莽反悔,不敢先作亂,江南人眼雜多,一不留神,夷寇若是勾結江南世家容易失敗,且此前夷寇已有前車之鑑。”
“不說還有南疆麼?那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瘋子。”流樓莨抬頭看著蘇鄉。
蘇鄉身形頓了頓,“南唐若是沒有當年的逃出去的嫡皇子,就師出無名,也不會答應和南疆合作。”
流樓莨拍了怕手,笑道:“這麼說,我只能北上?”
風青萍冷哼一聲:“這就是我不喜歡你們這群讀書人的原因,說話從不見底。”
這些話場上一群人也深有同感。
眼見亭子已破,流樓莨讓侍女先去府上把女兒紅挖出來,邀請一群人府上一敘。
見有酒喝,風青萍欣然答應。
流樓莨和蘇鄉走在最後頭,相思而笑,賞雪要看天氣,但殺人不見血,卻在隻言片語中。